高原的惡風後麵總是帶著雨雪,疾風驟雨一定來的急走的快。
過後,一片豔豔天,暖暖的太陽,清亮的藍天,犛牛和羊群像珍珠鑲嵌在綠茵茵的草場,近山,雨後的煙雲環繞在山腳,繚繞在山尖。他晾曬著泥濘的衣服,在大自然裏自由的旋轉,讚歎大自然的奇幻,美麗的風景在少有人走的路上。
走上青藏公路,就坡遠望唐古拉雪山冰川和層層疊疊的皚皚雪山,難得一見的美景就在眼前,傻子到這裏也一樣會一醉不醒,這裏是拍攝路和雪山絕佳的地點。
六月上旬,他從格爾木經由納赤台,小南川,西大灘,走向了昆侖山口。這是一段他經過了無數次的路,是讓他戰戰兢兢的路,因為這條路承載的東西太多,不僅僅是昆侖景致極為經典,也因為它承載著一段備受煎熬又收獲頗豐的歲月,也承載著楊華的車禍和他們刻骨銘心的極地戀情。他知道重走這條路的痛苦,所以他選擇了這段路上最美好的季節—六月。
六月八日的天氣是小南川少有的好天氣,風清氣爽,枯草泛綠,碧空如洗。
丁一走到路標G1092864KM處便把一瓶巷子牌白酒撒在了路邊,感激這塊土地不收楊華,也感激這塊土地讓他的心靈有了安歇之地,感激蒼天讓他領略了驚心動魄的天氣,讓那些不輕不重的東西從而都變成了小兒遊戲。之後他爬上了山坡,透過兩山之間遙望玉珠雪山,深褐色的兩座山尖托起一個晶瑩剔透如玉般的雪山,如同男人的臂膀高舉著心中的女神,在陽光下舉在頭頂,仰頭品味。他就坡躺在山坡上,掏出水和麵包慢慢的咀嚼,輕緩的下咽。他隻給到西大灘這段路留了一個半小時,因為他今晚想在西大灘露天野營。
西大灘每一塊土地都遍布著他的足跡,輕車熟路,他在夜幕下緩緩走上自己房後麵的那個山坡,在一塊凹處細細查看,掏出了措姆送給他的大刀放在了隨手之處。西大灘已經失去了那年的繁華,百餘戶商家僅存十幾家,但是電燈已經安進了每一家,加油站也建成燈火通明。
二零零二年一幕幕在眼前浮現,蓋房子的艱辛,開業的瞬間,狂風中的堅守和呐喊,各奔東西時的淒慘。不知他們現在都怎麼樣了,毫無疑問,這些人的命運注定了悲哀,因為有了人生的過程,結果就是必然。但是還是祈禱衷心他們,希望他們幸福快樂。
今天不知道是初幾,西大灘的夜空繁星滿天,漆黑一片,玉珠雪山完全被夜色掩埋。氣溫急劇下降,丁一從心裏往外冷。他站起來背起行囊拎著刀向房子走去,房子已經片瓦不留。他站在這塊空地上,對這雪山向楊華呼喚:你曾在這裏等待,我曾在這裏徘徊。
我知道等待是煎熬,我知道徘徊是罪過,可是我很無奈。
為了置換你的煎熬,為了贖回我的罪過,我也在這裏等待,直到心靈的解脫。
漆黑的夜冷氣瑟瑟,天上群星閃爍,仿佛唾手可得。丁一又站在飯店門前向上看去,堅定的向望昆方向走去。
丁一到望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敲開唯一的一家小旅店,一覺睡了一天一夜。
六月十日不到九點他已經站在了昆侖山口。
昆侖山口西側走至雪山腳下,這裏是最理想的歸宿,它不像唐古拉山口有草場,因為有草場就一定有牧民走動。這裏寸草不生,到了冬季更不會有人往深處走,而且山勢磅礴,背靠玉珠雪山遠望玉虛冰峰,腳下裸露的山體如是鑄鐵堆砌,一條巨龍橫臥山體火,更增添幾分色彩和震撼,更為誘人的是這裏有古老而美麗的傳說。
在西大灘住了一年,看遍整個青藏鐵路沿線以後發現,竟然近在咫尺的這裏最適宜,這也許就是天意。西大灘前行30公裏就是望昆站,這有一座弧形鐵路大橋跨越公路,站在大橋上看玉珠峰是絕佳觀賞角度,其雄壯與神韻盡收眼底。沿公路前行步步上坡,近山口3公裏處開始其道路曲曲彎彎,兩山將這條公路越夾越窄陡峭而險峻,頂部豁然開闊處就是昆侖山口。
在丁一眼裏昆侖山口勝於唐古拉山口,這裏距格爾木160公裏,海拔4700多米,山頂一條弧形鐵路大橋橫在公路上方。如果要坐火車去拉薩,出隧道上橋這一瞬間千萬別眨眼,向下(右側窗口)一覽眾山小,陡峭冰峰雪山似玉帶如蛟龍其景十分壯觀。向左眺望,青藏公路與鐵路在無垠的草原平行延伸,伸向遠山,伸向神佛之地拉薩。橋下便是昆侖山口的標誌和碑林,此時您看左側還會有與雪山同行之感。
這個神幻的地方是世界上最美的墓地,雖然沒有十字架,沒有墓碑,沒有墓誌銘,甚至不留一點關於自己的痕跡和名字,但是靈魂卻永遠依附於昆侖之巔。既能與神奇的遠古傳說相貼,又有舉世矚目的現代化高原鐵路相伴,即是旅遊聖地又是冰清玉潔之極地,*著人的樸素禁錮住任何一種觀賞的閑情,喚起你呐喊的欲望和深沉的底氣。任憑狂風暴雪,你將巍然挺立,與神話同存,並欣喜地守護著子子孫孫的美好生活。
丁一為選的歸宿地感到歡心,無論自己堅持到什麼時候,無論人生何時結束,歸宿地就選在這裏。這樣的墓地遠比挖空心思置辦的大理石和豪華裝飾更宜於自己,更益於子女和社會,這種回饋讓人倍覺心安。
漫漫長路,一路走來,一切都放下的時候,心突然間竟如止水,仿佛又恢複了一個信念,一股激情,一往直前的年輕時代。
當一個人從單純到複雜,從迷茫到無奈,從矛盾到清醒,恢複了信念以後便又回歸自然,這種自然就是簡單。簡單源自於內心變得清淨而寬厚,簡單源自於經曆,是經曆的曆練和積累漸漸堆積起來的人生厚度和寬度,是一種人生境界,其實它並不簡單。
丁一選好了墓地開心的臥躺在山坡,沐浴著陽光正得意的拍照之時,一個警車遠遠地停在公路上,警察向他走來,擺擺手示意他下來。
那個警察說:“請出示身份證,知不知道這裏不準拍照?”丁一乖乖的掏出身份證遞了上去,討好地說:“真不知道。”
“自己徒步走來的?”
“是。”
“有證件嗎?”
“沒帶,我也是鐵路職工,退休沒啥事想看看青藏鐵路。”這個年輕警察的臉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走多長時間了?”
“兩個月。”
“照多少照片了?”
“百八十張,都是雪山和雲。”
“我還沒看見過徒步走這條路的人呢,要編本書?”
“就是看看高原風光,走一走散散心。”
“你挺有情趣啊。老了,不比年輕人注意點安全,貼近鐵路就不要照了,換一個人這照相機就收了。”
警察走了,留下一個微笑,還留下一個課題:要編本書。一語驚醒夢中人,在這條千餘公裏的風景線上,無與倫比的最好導遊非咱莫數,攝影和記載的資料已經無意間構成了一本《青藏鐵路沿線風光導遊手冊》,鐵路開通的時候一定是需要的。
這個希望隨著微笑漸漸地在丁一的心裏展開,勾畫出一個藍圖。丁一帶著這個微笑和課題又上路了。一路上他多了一份溫暖,也多了一種激情,每一處攝影最佳地點,他都把所占的位置角度,時間和方向記錄下來,沒到一個車站他都要徒步計量到村莊的實際裏程,畫出平麵圖詳細標記,每到一個村莊他都弄清並記錄能不能住,多少錢,那最好那最差。
從昆侖山口到不凍泉已經是殘月當空。
這段路不知道怎麼走的如此艱難,昆侖山口走下五公裏左右,狂風驟起卷著雨,每一步都有精疲力盡的感覺,但隻有堅持,沒第二個選擇。來意誌不是憑空下決心想來的,也不是用金錢能買來的,是在暢汗淋漓的經中勵練的,它力量無邊沒有極限隻有終極,終極就是生命的結束。應該感謝困苦的磨練,它能讓意一誌加堅強,它能教會了你迎著困苦上是解決困苦的最好辦法,從而讓你把困苦甚至死亡當成一種上帝的恩惠去享受。
好奇和獵奇的特性也許是人至死也不會改變的本性。丁一說不清為什麼喜歡不凍泉,但絕不是因為喜歡昆侖山口那風水寶地和從小灌輸的神話。也許傳說中這裏有個不凍泉?也許是因為這裏是進入可可西裏腹地最近的村落?也許這裏距離長江源之一的楚瑪爾河最近?也許這裏是藏羚羊遷徙必經之地?對!主要就是這個原因。這就要說說世人矚目的藏羚羊和藏羚羊的大遷徙了。藏羚羊有個令人不解的特性,就是棲棲地和繁殖地遠隔千山萬水。它們長年棲棲在海拔平均4000米以上的藏北無人區,每年六月大大小小的母藏羚羊成群結隊從南北上,翻過昆侖山脈和道道冰河,曆經一千多公裏七月到可可西裏無人區海拔5000米左右的卓乃湖繁殖。生下小羊幾天後體力恢複,再帶著小羊重返南歸之路,在冬季到來之前和在南方等待的公羊群會合。這個特性當地藏民說,卓乃湖的海拔高度和氣候都是其它動物難以到達的地方,也有說是天賜藏羚羊生產之地,無論怎樣說都依舊有些神秘感。不凍泉向拉薩方向十幾裏的楚瑪爾河畔,就是藏羚羊遷徙的必經之地,現在正是遷徙的季節當然是獵奇的最佳處所,豈可錯過。
丁一在這一住便是八天,六月二十五日,滿天祥雲,風和氣暖。不到九點丁一在楚瑪爾河北岸的山包下找好了隱身地。藏羚羊膽小敏捷的習性,隻有守株待兔才能近距離的觀察,隻有耐得住寂寞方能領略它的風采。他躺在土堆後麵看天上雲的變幻,高原的雲百看不厭,每一次都有一次新的感受和夢幻,就像大千世界的人一樣。人生的時間不多,有效的時間就更少,可是盡管如此,有些時間還是要浪費在無奈的等待中。無奈的等待也是一種曆練,曆練心智曆練性情。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毒辣辣的太陽紮臉,渾身是汗。趕緊左瞧右看,起伏的荒漠空無一物,隻有遙遠的天邊烏雲在蔓延。
奇跡總是在沒有準備的時候出現了,給你帶來驚喜。十幾頭野驢就在幾十米處玩耍,百米處三隻母藏羚羊在靜靜地覓食,丁一大氣不敢喘托著相機一頓亂拍。盡管他小心翼翼,還是驚動了野驢,野驢的奔跑驚動了藏羚羊,它們沒有方向的亂跑,速度極快,竟然向他跑來。
唐古拉山至當雄是丁一最後一段,他把這一段安排在最後的七月底八月上旬,因為八月十日是當雄賽馬節。
八月一日他走上了唐古拉山口,並在藏牧民的帳篷裏住了一夜。
唐古拉又稱當拉山,藏語意為:高原上的山。東與喀喇昆侖山脈相接,向東橫貫於西藏北部,一部分成為青海省與西藏的界山,東段漸向東南延伸接入橫斷山脈。唐古拉山西段為藏北內陸水係與外流水係的分水嶺,東段則是印度洋水係與太平洋水係的分水嶺;怒江、瀾淪江和長江都發源於唐古拉山南北兩麓。唐古拉山口右側是一座由江澤民總書記題字的軍人石雕像,像前一塊巨石刻記“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左側眼界開闊,雪山長年積雪白雪皚皚,每年八月,路旁還有一家牧民帳篷,可以借宿。
唐古拉山口是眺望唐古拉山的最佳地,峰頂積雪終年不融化,數十條遠古冰川縱橫渲滯,正謂“近看是山,遠望成川”。站在山口製高點,壯誌淩雲的感覺促發無限感慨。如果你在八月風和日麗的早八點來到這裏,很可能有幸看到這樣的一個場景:遠湖深藍恬恬靜靜,冰川縱橫近在咫尺,一輪紅日冉冉升起,你腳下牧場白霜鋪地,百米之處一個牧家帳篷炊煙嫋嫋,牛羊悠閑自得,女主人背水走進帳篷的一幅絕美畫麵。
其實這個場景坐火車是看不到的,看唐古拉最佳位置在兩處:第一處坐火車向右看是雁石坪南下17公裏有一座橫跨公路的鐵路大橋,火車行駛到這裏您可要注意了,這座橋稍有弧度先越尕爾曲河後跨公路,橋很壯觀,這橋下水也很兇猛。特別提示您注意前麵的雲,如果在雨雪之後如紗的雲您抽手便得,它輕輕地繚繞著青山轉,順著峽穀飄。您再往南瞧,南邊遠遠的雪山連成一片,向更遠的天邊綿延。一望無際的草原兩側粗曠雄壯的群山勾畫出一幅絕美的蘭、白、綠為主色的大自然美景,這裏開始13公裏之內是賞唐古拉雪山或拍攝唐古拉雪山的最佳地帶。第二處是日強格站前行九公裏鐵路與公路交叉後分行。這裏開始向唐古拉山攀升,唐古拉山脈冰川,雪山近在眼前,是觀賞唐古拉山冰川的最後一次好機會,請向左右窗外看。
農曆八月十五拉薩。
信念的缺失,到大自然中走一走。
月亮又圓了,丁一坐在拉薩河畔霜白的大地上,下麵是平靜的拉薩河水,上麵是深邃的天空領著圓圓的月亮,漫步。他望著靜靜流淌著的拉薩河水泛著金色的光,心境越來越平靜,那種悄寂、鬱厭、焦躁、不安和憤怒一掃而光,隨之而來的是激情、坦然和從容。這是時間和大自然的魅力,人生不僅要充滿希望和從容不懈的奮鬥精神,還必須認識自然規律和遵從自然規律,遵從的前提是充分的認識。隻有充分的認識才能做到從容對待,人生從容難,尤其是對待突發事件、生存、惡變和一定要到來的死亡。
這一切好像是夢,好像是蒼天在告訴他:你還有驚人的力量、還有激情,要珍重生命。要尊重、珍惜身邊每一個人,尊重他們在關鍵的時候向你伸出的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