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愛的落差(1 / 3)

彭賽賽的眼淚差點掉下來,趕快吸了吸鼻子。

做人真難,一點小矛盾就把人得罪了,一點小矛盾都沒有,也能把人得罪了。

護士長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說:“別拿吳紅芳的話當回事,她也是有苦說不出來,心裏煩,到處撒邪火。”

機器貓湊過來說:“是,她煩著呢,派出所剛剛打來電話,讓她十點鍾去接人。”

“接人?接誰?”

“她男人在汽車上對一個女孩兒動手動腳,讓派出所拘留了二十四小時。”

哎,真是屋漏偏遭連天雨,那男人剛下了崗,又弄出這事。怎麼這麼倒黴?彭賽賽對吳紅芳的怨氣一下子都消了,心裏又多了幾分同情。

護士長瞪了機器貓一眼說:“小姑奶奶,沒人把你當啞吧,別整天像個包打聽,小心沒人敢娶你!”

機器貓嘻嘻地笑著說:“護士長滿嘴都是舊上海的老詞兒,什麼包打聽,真難聽,太落伍了,幹脆叫我小靈通更時尚一點。”說著推起車,到病房送藥去了。

因為要獻血,護士長放了彭賽賽一天假,讓她回家好好睡足了覺,再弄點好吃的補養補養。臨走時還囑咐彭賽賽多喝點水。

這天晚上,方登月照例深夜才回來,照例肥水不流外人田,先進衛生間把膀胱過度膨脹的問題解決了,然後洗澡,穿上睡衣,旁若無人的躺到床上,沒幾分鍾就微微地打起鼾來。

彭賽賽懶得叫醒他,懶得告訴他獻血的事,也賴得告訴他可能懷了孕。人一灰心,就把一切都看得不那麼重了,聽天由命吧,人就得聽天由命。

方登月翻了個身,床墊被他砸得忽悠了一下,一隻胳膊壓在了彭賽賽胸前,彭賽賽有點厭煩地把那隻胳膊推了回去,方登月含含糊糊地說:“還不睡?想送花啦?明天吧。”說著鼾聲又起。

忽忽悠悠的床墊和那含含糊糊的聲音,讓彭賽賽覺得像是上了一條折了桅杆漏了水的破船,說不定什麼時候風再急一點,浪再大一點,這船就得底朝天。

可憐的孩子,如果你來到這世上,就應該給你一個彩霞滿天,鮮花鋪地的世界。可咱們的這個家眼瞧著就要支離破碎,除了冰冷,除了怨恨,除了欺騙和背叛,還有什麼?

想著自己牽著一隻軟綿綿的小手,踏著打得稀爛的鍋碗瓢盆,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人,去做一個風雨一肩擔的單身母親,彭賽賽的心從未有過地被漫天瘴氣般的恐懼包圍住,透不過氣。

女人可以不要丈夫,可小小的孩子沒有父親,是不是太可憐?再堅強的女人到了這個份上,也不可能毫不猶豫地一條道兒走到黑。

第二天,彭賽賽戰戰兢兢地獻了血。

仗著從小愛好運動,身體結實,獻了二百毫升血之後,竟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彭賽賽鬆了一口氣。

她給方登月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今晚不回家,住在母親那兒。說完也不等方登月回話,就把電話掛斷。

方登月接彭賽賽電話的時候,鐵皮煙盒正坐在他的辦公室裏。

鐵皮煙盒這次來,抱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這幾天他四處碰壁,沒借著一分錢,無奈之中,就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方登月的身上。

“嗨!不就三五萬塊錢嗎?痛痛快快直接說,成與不成都無所謂,不過是一錘子買賣!”鐵皮煙盒臨來之前給自己打氣。

可真來了,氣又短了,怎麼也拿不出開門見山的勇氣。這就是北京男人最大的短處,就算到了等米下鍋的地步,還是丟不下那個臭麵子。

方登月放下電話,搖搖頭說:“女人真麻煩。”

鐵皮煙盒在一旁叼了根煙吞雲吐霧:“這個幾星級?”

“什麼星不星?這個不是旅館,是大本營。”方登月笑著說。

“噢,是嫂子呀!哎,天底下難得有像她那麼好的女人,怎麼就讓你給碰上了?”

方登月說:“多好也談不上,人長得不難看,沒什麼壞心眼,心直口快,還算能幹,僅此而矣。”

“嗯,人家來電話你哼都不哼一聲就掛了,跟老婆還要耍大牌兒?也忒牛了吧!”

方登月說:“哪兒是我跟她耍大牌?是她說了一句今晚不回家就掛了,沒給我哼哼的機會。”

“鬧別扭了?為什麼?是不是你這廝一不小心穿幫了?”

“那倒沒有,不過女人都愛瞎疑心,一個電話,一個短信說不定也能引發一場世界大戰。”

“哎,雖說男人難免花心,可也得適可而止。千萬別為了一時高興,把家給毀了,這年頭,能遇上一個真心實意跟你過日子的女人,比中五百萬彩票還難。”

方登月在大班椅裏晃了兩晃說:“你這麼愛家,怎麼會混成了孤家寡人?”

鐵皮煙盒吐了口長長的煙氣說:“咱們不提這壺行不行?厚著臉皮狠著心回國來了,兵敗烏江的那一頁就抹了吧!”

鐵皮煙盒終於鼓足了勇氣說出了借錢的事。

這是方登月眼下最怕遇見的麻煩了。自己雖然做了個經理,收入比一般的白領高些,但畢竟不是腰纏萬貫的大富豪,三五萬塊錢雖然數目不算太大,但對方登月來說,可都是一分汗水一分節儉累積起來的肋條骨上的精瘦肉。

張嘴的是老同學,如果硬拉下臉來死不出手,這十幾年的交情也許從此就掰了,還得落下一個守財如命的惡名。出手吧,萬一這哥兒們點兒背,越混越慘,這筆錢可就打水漂兒了。好朋友、親兄弟為借債不還打上法庭的事,已經不新鮮了。

方登月沉吟了片刻說:“不好意思,說出來你別笑話我,這兩年是攢了點錢,數目也不大,都在賽賽手裏,本來讓她拿出來也不是太麻煩的事,可你看見了,她正和我鬧得起勁兒。這個當口去跟她要錢,她不把我罵個狗血噴頭才怪。”

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一千塊錢:“我這兒有一千塊錢,是剛發的崗位津貼,這筆錢用不著拿回去入賬,是少了點,不過你先拿去用著,等我把仗打完,收拾了‘薩達姆’,再撬她的小金庫,你看成不成?”

鐵皮煙盒把那一千塊錢又推回到方登月的麵前,笑著說:“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那就不麻煩你了,我再上別處去想想辦法。”

方登月說:“幫不上你的忙,心裏過意不去,這點錢再不收,可就是一點麵子都不給我留了。”

鐵皮煙盒說:“你千萬別這麼想,咱們誰跟誰呀?等我開了張,你把吃公款的客戶多往我那兒帶幾撥兒,就算是給哥兒們捧場了。到時候,每筆生意給你提百分之二十的介紹費,咱們來他個雙贏,你看怎麼樣?”

見鐵皮煙盒一點都沒有埋怨自己的意思,方登月放了心,笑著說:“生意經玩得挺溜兒,那就祝你生意興隆、財源茂盛吧。”

彭賽賽給方登月打電話隻說了句今晚不回家,就掛了電話,表麵上是在賭氣,實際上是希望方登月再次把電話打回來,問問詳細情況。女人多半喜歡用這種小把戲求證情感的份量。沒想到方登月置之不理,彭賽賽的心裏愈加傷心和失望。也許是和懷孕有關,據說妊娠期的婦女,情緒易波動,感情格外脆弱。

回到四合院的時候已近中午。母親在鄰居柳嬸家和幾個老太太搓麻將。見彭賽賽回來了,大夥就趕忙散了。

柳嬸拉著彭賽賽的手說:“你怎麼這麼多日子沒回來?你媽都想你了,恨不能天天念叨。”

母親半真半假地說:“誰想她?她心裏就隻有個方登月,想不起我這個媽,她不想我,我也不想她。”說著又問彭賽賽:“你想吃點什麼?”

半個時辰之後,母親把做好的飯菜從小廚房裏端了進來,一碟醋燒小蘿卜,一碟肉炒柿子茭,一碗洋蔥土豆燉的牛骨頭湯,外加一小盤拌了麻油的高醬黃瓜和一小鍋熬得粘粘糊糊的小米粥,都是彭賽賽最喜歡吃的。

母親說:“你想喝稀的,就先把小米粥趁熱喝了,這小米還是你柳嬸鄉下的親戚送的呢,比城裏買的新鮮。嗯,我還忘了問,你今天怎麼沒上班?”

彭賽賽眼圈一紅,叫了一聲“媽。”

母親意外地看著彭賽賽:“這是怎麼了?打你一來,我就看著你有點不對勁,臉色蠟黃,嘴唇發灰。是不是病了?”

彭賽賽把獻血的事說了,卻沒提懷孕的事。

母親埋怨說:“說過你幾百遍,遇事別逞能,用不著事事老往前頭鑽,就是不聽。醫院裏那麼多的人,非你爭著搶著去獻血,瞧,弄成這樣!要是再落下點毛病,我看怎麼辦?”

彭賽賽說:“獻血沒您說的那麼可怕,要是所有人都想著法子不去獻血,那些需要輸血的病人就得等死了。”

母親揮了揮手:“行了,別跟我唱高調,人都走了形了,嘴還硬。快吃飯。”

從小最煩的就是母親沒結沒完的嘮叨,可這會兒,彭賽賽卻被母親嘮叨得心裏暖融融的。可飯沒吃幾口,又惡心起來。彭賽賽放下筷子,躺到了床上。

母親歎了口氣說:“不吃飯可不行,你先歇會兒再吃點。等會兒我去買隻烏雞,放上點蘑菇燉雞湯,再買點豬血,配上點韭菜炒炒。中醫說吃什麼補什麼。”

彭賽賽躺在床上看著母親吃飯。

退休之後,母親一下子發了福,臉上的皮膚有點鬆弛,下巴也雙了起來。年輕時候比彭賽賽還漂亮的一張臉,已經被歲月揪扯得走了形,可能是因為棱角少了,那些嚴峻的神色就隱沒了許多,連眼神裏也多了幾分祥和。

彭賽賽的心裏突然酸酸的,看著母親的變化,才發現人老起來竟是這麼容易。

飯後,母親一邊擦著飯桌,一邊對彭賽賽說:“我看你這會兒精神好多了,要不要去看看柳四兒,上個禮拜他出了工傷,一隻腳砸成骨折,一直在家裏歇著呢。”

柳四兒是鄰居柳嬸的兒子,大號柳四搏,和彭賽賽同歲,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又是從小學到初中的同班同學。

四搏的意思不代表行四,他爹給他起這個名字是希望他一生能有四搏,搏個好學校,搏個好工作,搏個好媳婦,再搏個好兒子。

據酷愛乒乓球運動的柳叔說,用這個搏字,是因為中國第一個乒乓球世界冠軍容國團說過“人生能有幾回搏?”

搏與伯諧音,所以柳四搏從小就占盡了便宜。不管多大歲數的人,隻要一喊四搏,立刻就好像矮了一輩兒。所以每到上課的時候,老師們一提問柳四搏,全班同學必然哄堂大笑,及至後來,就很少有老師在課堂上提問四搏了。

同學們也不甘心把他當成四大爺,就眾約俗成地把搏字免了,男同學叫他四屁,女同學叫他柳四兒。

彭賽賽拎了袋水果來看柳四兒,柳四兒的媳婦楊桂香一見彭賽賽,立刻咋咋呼呼地笑了起來:“喲,是他大姑!聽蛋蛋他奶奶說你來了,還沒來得及去看你,你倒先過來了。”說著朝屋裏大聲嚷嚷:“四搏,你看誰來了?”

柳四搏瘸著一條腿從裏屋走了出來,一見彭賽賽也是一臉的燦爛,笑著說:“快坐快坐!看我們家,亂得沒有下腳的地方。”

大家坐下聊了一會閑篇,四搏的兒子蛋蛋鬧著要看電視,楊桂香就領著兒子過柳嬸的屋裏去了。

屋裏就剩下兩個老同學,反倒一時沒有話說。兩個從小在一個院子裏長大的小夥伴,感情總會比一般的朋友更親近些,小時候,柳嬸總是當著他們倆的麵跟賽賽媽開玩笑,說是要給兩個孩子訂娃娃親,要讓賽賽做柳家的兒媳婦。正因為這樣,兩個人長大成人之後,反而變得相互拘束、疏遠起來。

柳四搏初中沒畢業就退了學,去一家屠宰廠當工人,自此,柳嬸一心想讓彭賽賽做兒媳婦的幻想也成了泡影。其實這件事本來就不能當真,心高氣盛的賽賽媽本來就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嫁給這個大雜院。

“你的傷不要緊吧?”彭賽賽把問過的話又問了一遍。

四搏眼睛裏亮了一亮說:“沒想到你能來看我,現在好多了。”

彭賽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

當了宰殺工人的四搏找不上合適的對像,就娶了北京郊區順義牛欄山的養豬姑娘楊桂香。楊桂香身強力壯很能幹,就是長得不好看。

自打去年下半年廠裏不景氣,四搏他們每月隻上半個月的班,發百分之六十的工資,幸虧楊桂香勞動人民出身,有吃苦耐勞的本色,每天天不亮就抱著還在熟睡的蛋蛋往婆婆屋裏一送,自己蹬著一輛吱吱咯咯的破三輪車,跑二十來裏路到大鍾寺的蔬菜批發市場屯來一車的茄子黃瓜,再到前街的早市上賣掉,隻要別老趕上刮風下雨的天氣,一個月下來總能賺到千把塊。

看著這個破破爛爛的家和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蒼老了許多的柳四搏,彭賽賽有點傷感,她想說“要是當年不退學……”但話沒說出來又咽住。現實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最好別再說這些不痛不癢還挺傷人心的廢話。

彭賽賽說:“桂香真能幹,是你的福氣。”

聽彭賽賽誇獎桂香能幹,柳四搏心情複雜的開了個玩笑:“的確不錯,醜妻近地家中寶喲!”

彭賽賽沒笑,挺認真地說:“過日子嘛,心眼好,大家和和氣氣比長相重要。”

柳四搏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說:“那倒是。人過了做夢娶媳婦的歲數,一切就都很實際了,無非是賣賣力氣,養家糊口,再養個小討債鬼,供他吃喝,供他上學,盼著他娶媳婦,再生小討債鬼,然後就老了,然後就死了。”

柳四搏說完嗬嗬地笑了,彭賽賽卻笑不出來。

柳四搏認真看了看彭賽賽的臉說:“你的臉色有點難看,是因為獻血吧?這一年多來,你雖然還是那麼年輕,那麼……”柳四搏頓了一頓,沒好意思把漂亮兩個字說出來。

“……可精神比原來差多了。身體比什麼都重要,千萬別不當回事,好好補養補養吧。”

挺平常的幾句話,卻讓彭賽賽又感激又感傷。

和方登月一天到晚一個桌子上吃飯,一個床上睡覺,他居然從來都沒說出過這樣的話來。

“哎,真要是做了四搏的媳婦,雖然窮點,苦點,可心裏決不會像現在這麼委屈這麼累!”彭賽賽這麼想著,又有點驚詫,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冒出這麼怪的念頭來。

方登月陪前來洽談生意的客戶吃過飯回到公司,辦公室主任龔慎良正臉色陰沉地坐在那兒等他。一見方登月進來,龔慎良立即誠惶誠恐地站起身,低聲說:“方總,出事了。”

方登月一驚,以為總公司調他去做總經理助理的調令下達了,沒想到龔慎良說出的事,比他預想得更糟。

“咱們內部有人向總公司舉報小金庫的事。”

“誰?”

“不知道。”

“你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這事說來也真蹊蹺,我從電腦裏收到一封電子郵件,上麵隻有一句話,‘你們那兒有人向總公司舉報小金庫’,沒有屬名。”

“會不會有人故意搗亂?”

“看樣子不像,真要是有意搗亂,不應該是這種做法。我覺得像是有人善意提醒我們早做準備。”

方登月像是當頭挨了一悶棍。

小金庫一向是民不舉、官不糾的公開秘密,隻要小金庫的款項沒被揣進私人的腰包,一般都不會有人特意過問,可真要是窩子裏出了吃裏扒外的家夥,後果就難說了。事情說大就大,說小就小。

見方登月沉思不語,龔慎良小心翼翼地試探說:“當務之急是先得把奸細查出來,這種壞東西,必須根除,不能養虎為患!”

方登月冷笑說:“除非總公司肯把舉報的人公布出來,不然,我們一輩子都弄不清翻車的是誰。”

龔慎良點點頭說:“反正設小金庫無非是為了資金周轉方便些,誰也沒官飽私囊,大不了把小金庫的賬轉到公司的賬麵上來,也就行了。”

方登月歎了口氣說:“隻怕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們真要是衝小金庫來的,倒不可怕,怕就怕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龔慎良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疑惑地問:“您是說他們想借小金庫的事發難,然後再名正言順地走馬換將?”

方登月不再說話,心裏感到一陣深深的悲哀,自己這麼賣命地幹了十來年,本來以為早晚有一天能坐上正經理的交椅,沒想到眼巴巴地就要熬出頭了,竟然又遇上了這麼一場不測風雲。

龔慎良說:“無論怎麼說,方總都是維華的功臣,真要撤換,也得征求征求下邊老百姓的意見,現在法製越來越健全了,任免幹部都得做民意測驗,不能什麼事都是由一兩個人說了算。”

方登月搖了搖頭苦笑,法製越來越健全了不假,可什麼政策一到了下邊,就會變形走味。何況,說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想找個岔兒出來還不容易?更何況自己也不是沒縫的雞蛋。

見方登月不說話,龔慎良也跟著愁眉苦臉地歎氣,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吃裏扒外的王八蛋到底是誰呢?這小子的良心真是讓狗吃了。按理說,方總對公司的每一個人都不薄,他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行了,別再說這些沒用的話了,下午把財務部門的人全叫來,開個會。另外你讓陳會計再好好對一下小金庫的賬,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疏漏,盡快重新做一做。”方登月吩咐。

龔慎良答應一聲,卻沒走,表忠心似地說:“您設小金庫也是出於一片公心,萬一上邊抓住不放,我們一定和您責任共擔。”

方登月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說:“你先去吧。”

龔慎良走出經理辦公室沒五分鍾又回來了,向閉目思索的方登月請示:“財務部的人問,那筆春季置裝費已經從銀行提出來了,發不發?”

“每人多少?”方登月睜開眼睛問。

“每人五百。”

方登月皺著眉沉思沒說話。

“要不然就先放放,看看風頭再說?”龔慎良試探著建議。

方登月用手勢止住龔慎良的問話,又想了十多秒,堅定地說:“馬上發下去,再加一點,每人八百。”

龔慎良答應一聲剛要走,方登月又叫住他說:“不能一有風吹草動,就弄得人心慌慌。領導的臉就是一張晴雨表,所有的員工都會從這上頭留意到溫度和風向的變化。記住,像平常一樣笑著走出去,別一腦門子倒黴相。”

下午,方登月召集完財務部門的會議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又聽會計老陳彙報了賬目的情況,拖到晚上九點多才從公司裏出來,開著車,直覺得眼前金星亂迸,才想起還沒吃晚飯,隨意在路邊停了車,進了一家小飯館,要了一份揚州炒飯,一碗酸辣湯,剛吃了幾口,手機就響了起來。

張雪一邀方登月一起去零點酒吧喝杯黑方,方登月拒絕了,說自己直到現在還沒填飽肚子,正在街頭的小飯館裏打尖。張雪一問他為什麼不回家吃飯,方登月一不留神,把老婆今夜不回家的事說了。

張雪一的熱情一下子更加膨脹,再三盛情邀請方登月過來,方登月經不起張雪一的軟硬兼施,歎了好幾口氣,還是來了。這是他頭一回來張雪一的家,沒想到竟是這麼一種疲憊不堪的狀態。

整整一天,彭賽賽一直怏怏的,一直到晚上臨睡覺的時候,都沒等來方登月的電話,知道自己在丈夫心中已經徹底的無足輕重了,彭賽賽的心變得越來越涼。

臨睡覺,彭賽賽拿了隻手電筒走出四合院,去上公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