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平房就這樣麻煩,上個廁所還得跑出五百米去。五百米的距離雖然不算太遠,可對於那些上了年紀,行動不方便的老人來說,就是個不小的負擔了。
彭賽賽心裏暗自盤算,再過幾年,即使老房子不拆遷,也不能讓母親一個人再住四合院,她得把她接來同住,即使方登月不同意,她也會堅持這麼做。
從公廁出來,迎麵飛過來一輛自行車,騎車的是個半大的男孩,後座上馱著一個哇啦哇啦唱著歌兒的小丫頭。車子劃著八字扭扭歪歪地朝彭賽賽衝了過來,彭賽賽一躲,腳下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人立刻失重地飄起來,然後“噗”的一聲,就像一個大棉花包從半空摔落在地上。
一股粘稠灼熱的液體從體內衝了出來,那個用血肉、情感、悲歡結聚起來的小小胚胎,就這麼輕易地被驟然撕裂了。彭賽賽絕望了,坐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勁兒都沒有,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任憑那個哀怨的小家夥哭嚎著走向幻滅。
來也無聲,去也無聲。生命,原來如此脆弱。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同院的小姑娘發現了倒在路邊的彭賽賽,趕忙跑回院子裏去報信。
從小巷的深處到能找到出租車的大街上還有將近一裏多路,柳四搏一瘸一拐地推來妻子賣菜的三輪車,把渾身綿軟成一團的彭賽賽抱了上去,自己登上了車就跑,把從院子裏急急忙忙趕出來的賽賽媽和楊桂香遠遠地甩在了後頭,楊桂香邊追邊喊:“四搏,還是讓我來吧,你的腳。”柳四搏卻根本顧不上答理。
柳四搏把彭賽賽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滿臉嚴肅,怪病人送來得太晚,不全流產造成的大出血已經危及生命,必須馬上做刮宮術,如果手術不能完全止血,那就隻有做子宮全切了。
關係到患者的生命,也許還關係到患者可能永遠失去生育能力,照例一定要直係親屬術前簽字。柳四搏往彭賽賽家裏撥了好幾個電話,沒有人接,再打手機,偏偏又關機了!
病人已經推進了手術室,就等著家屬簽字才能開始手術!人命關天的時候,竟然死活找不著方登月,真他媽的見鬼了!
柳四搏氣得罵娘,顧不上了,救人要緊,柳四搏要簽字。護士追問:“你是她的什麼人?”柳四搏的眼睛裏已經暴出了血絲,扯著脖子對那個護士喊了一聲:“我是她丈夫!”
同一時刻,那個做丈夫的人正坐在張雪一的客廳裏,遵照情人的美意,好好鬆弛一下。
廳裏沒有燈光,茶幾上那個英式銀燭台上正燃著五根細細的帶有螺旋花紋的黃色蠟燭。燭光搖曳,把方登月的影子變形而且誇大地印在沙發背後的牆壁上,像一頭踞伏著的野獸,隨時會呼嘯而下。天花板上,也被燭光映出一方光影晃動的開井。CD機裏正播放著大提琴曲《天鵝之死》。音量開得很輕,那聲音就顯得有點遙遠。
方登月委頓在沙發裏,眼前的景象如夢如幻。
如果在平時,方登月會非常欣賞這種十足的小資情調,可這會兒,散亂的燭光和低沉憂鬱的大提琴,讓本來就心煩意亂的他,又平添了許多飄忽不定的無名壓抑。
捫心自問,三十多歲的男人事業有成,家庭美滿,還有什麼可煩的?偏偏人心不足,總嫌官小,總嫌錢少,總看著別人的老婆好。
方登月燃起了一支煙。他平時沒有煙癮,隻是在朋友聚會特別歡樂的場合,或是心情不好一人獨處的時候,才偶然吐納一回。看著眼前徐徐飄散的煙霧,他會覺得人生不過如此,大可不必太投入。
張雪一換了一襲淡紫羅蘭色的絲綢睡衣,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剛洗過的大波浪用一條雪白的寬絲帶高高係在腦後,她很優雅地把手臂伸到腦後捋了一把濕濕地長發,然後趿著那雙粉紅的皮拖鞋扭著腰肢走進了廚房。
不大一會工夫,張雪一就托著一個精美的雕漆木托盤,從廚房裏款款地走了出來,為情人精心準備的水晶果盤裏分裝了三四種水果,紅的西瓜,綠的彌猴桃,黃的甜橙,用特殊的刀工造形,堆成一個立體的水果拚圖。兩隻高腳玻璃杯裏,盛著張雪一自己配製的薄荷香檳,酒色碧綠,杯口還裝飾著薄薄的黃檸檬和圓圓的瑪瑙般的紅櫻桃,那種絢爛已極的色彩,讓方登月想到張雪一持久不衰的欲望。
張雪一把酒杯送到方登月手裏說:“薄荷酒最適合消除疲勞,來一杯吧。”方登月接過來抿了一小口,味道果然不錯,心也隨之輕鬆了一點。
張雪一的臉在燭光的映襯下更顯得生動嫵媚、楚楚動人,讓方登月不由自主地在又在心裏把眼前女人和彭賽賽做著比較。
彭賽賽從來整不出這樣的情調,燭光、美酒、大波浪、粉拖鞋……還有秋天送菠菜的一笑,呀呀呀!千差萬別,要想讓一個女人兼具所有女人的優點,真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由此方登月又給自己的“博愛”找到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
方登月說不準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愛上了潑辣貨張雪一。
平心而論,張雪一的確是他所有情人裏的佼佼者,但如果全麵評估,倒不見得比彭賽賽更勝一籌。要是打分的話,彭賽賽的總分還會比張雪一略高一點兒。男人愛風流,娶老婆卻一定要找良家婦女。
彭賽賽玉潔冰清,坦白率真,像隻甜脆的青蘋果。張雪一嬌橫妖嬈,詭媚風流,像隻熟透了的黑布林。
方登月之所以舍近求遠,心猿意馬,是因為男人都有喜新厭舊的天性,不同的時期,不同的境況,不同的心情,就會有不同的取舍標準。因此,張雪一無法替代彭賽賽,彭賽賽也無法替代張雪一。
張雪一在沙發上躺了下來,把兩條腿舒舒服服地壓在方登月的身上,還不停地晃動著,十個腳趾甲做過美甲修飾,全都用寶石藍色畫上了一條條的水紋,讓燭光一晃,竟一閃一閃地鱗動起來。
張雪一捏著嗓子嗲嗲地說:“那麼多男人為我失魂落魄,我都懶得搭理他們,偏偏看上你,可你竟敢拿我不當回事,請都請不動,說,該當何罪?”
方登月笑笑,把頭仰靠在沙發背上,閉上了眼睛。
張雪一忽然爬起來摟住方登月的脖子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海天公司已經注冊下來了,再過些日子就開業。怎麼樣,想好了沒有?”
“什麼?什麼想好了沒有?”
張雪一還沒來得及回答,方登月的手機就響了。
是龔慎良打來的,兩人說了些公司裏的事,方登月說:“我太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到公司再細說吧。”
張雪一一把搶過手機關掉,氣哼哼地說:“好容易有這麼點時間,不許他們隨便打擾!”
方登月說:“別關機。”
張雪一使性子說:“為什麼不關?這麼晚了,還有別的重要約會嗎?”
方登月一邊打開手機一邊說:“彭賽賽今天不在家,她要是往家裏打電話沒人,手機又關了,沒法解釋。”
張雪一冷笑了一聲:“你老婆也真逗,自己在外邊尋歡作樂不回家,卻還要遙控老公,不簡單哦。”
“你別瞎說,她可不是那種人。”
張雪一醋勁上來,瞪著眼睛說:“那她是哪種人?清白淑女?賢妻良母?”
方登月懶得和張雪一鬥嘴,端起了那杯薄荷酒。
張雪一接著喋喋不休:“哼,真是賢妻良母就不會把男人盯得那麼緊,活像個克格勃。更可笑的是你,平常耀武揚威,居然這麼怕老婆!”
一席話把方登月說得心慌意亂,眼皮直跳。一時也火氣上衝,朝著張雪一大聲說:“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張雪一卻不肯罷休,聲音也提了八度:“其實像你老婆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她們最能迷惑男人,表麵上特在乎自己的男人,特在乎自己這個家,男人晚回家一會兒,多幾個異性朋友她們都受不了,平時裝得老老實實,安份守己,背地裏同樣隔三岔五地在外邊偷情,還能讓老公一點都不懷疑,這樣的女人才真是情場高手,連我都自歎弗如,要是……”
方登月狠狠地掐滅了煙,拿起自己的手機起身說:“我今天實在太累了,我走了。”
見方登月要走,張雪一倏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把把方登月摟得死緊,扭著身子說:“幹什麼嘛!不就是說了你老婆兩句,你就生氣啦?女人天生要說女人的壞話,你不愛聽,不說了還不行嗎?”
方登月想拉開張雪一的胳膊,張雪一反倒抱得更緊。
方登月說:“我沒心思跟你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今天真的累了。改天再來看你,行不行?”
張雪一半真半假地說:“不行,隻要你這會兒邁出這個門,咱們就算是人走茶涼。從今往後,路歸路,橋歸橋!”
方登月走不成,歎了口氣,又坐回到沙發上。
本來就被公司的事弄得心煩意亂,這會兒又被張雪一氣了個半死,方登月實在連一點逢場作戲的勁兒都沒有了,張雪一卻好像什麼不愉快的事都沒發生過,想著法子逗方登月說話。
“你最近夢見過我嗎?”
“沒有。”
“那你做夢都夢見什麼?”
“從不做夢。”
“不可能。說說你記得最清楚的。”
“夢見用手夾了三個杯子,摔了,劃破了手指。”
“哦,那就是三個女人搶你,讓你為難得心直流血。”
“嗬嗬,我可沒那麼榮幸,也沒那麼真誠。”
“坦白交待,除了你老婆,你還愛過誰?說,說,說呀!”
方登月不語。
張雪一不再理他,站在客廳當中,甩掉腳上的鞋子,把睡衣脫下來甩到了地上,身上隻剩了三點式,又順手從沙發上扯了一塊大紅的浴巾係在赤裸的腰間。接著又把係在頭頂的馬尾拆開,讓頭發披散下來,等她把自己裝扮成十足的原始人之後,就朝方登月拋過一個風情十足的媚眼,跳起了妖嬈萬狀的現代拉丁。
第四部分:婚外藝術第1節:激情四濺
那一晚,張雪一以千嬌百媚的舞姿,把方登月從低落的情緒中挑逗起來,看著那個在光影下扭動著的女人,方登月竟然忘卻了所有的煩惱,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被欲望之火充斥得近乎脹破,他從沙發裏站了起來,大步走向那個女妖一樣的精靈,用手圍了她的纖腰,像夾起一袋大米一樣把她夾了起來,然後隨手摜到毛烘烘的地毯上……
兩人瘋狂到半夜,欲望饜足後的女人嬌滴滴地請求方登月把她抱到臥室去,方登月沒有回應她的熱情,不緊不慢地穿好衣裳,用手理了理一頭亂發,然後推開大門離去。
方登月直睡到紅日高照才醒來,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電話那邊,老嶽母帶著哭腔告訴他,彭賽賽流產了。
方登月趕到醫院的時候,彭賽賽還沒從麻醉中醒來,她躺在病床上,臉色煞白,胳膊上吊著輸血瓶,紫紅的血漿正一滴接一滴地滴進彭賽賽的血管。
醫生告訴方登月說:病人失血過多,刮宮手術不能迅速有效止血,所以不得不摘除子宮,否則病人就會有生命危險。
子宮摘除?一瞬間,方登月完全懵懂了,他根本沒聽彭賽賽說過懷孕的事,怎麼一下子就流產了?一下子就子宮摘除了?所有這些都意味著什麼?哦,起碼一點,彭賽賽真的要做一輩子的丁克了。
賽賽媽由柳嬸和柳四搏陪著,臉色蠟黃,神情呆滯,兩眼濕呼呼的。
柳四搏沒理方登月,柳嬸走過來問他:“您昨天去哪兒了?打了那麼多電話都找不著人,我們都要急死了。做這麼大的手術,得直係親屬簽字呀!”
方登月不知如何回答,他直愣愣地盯著彭賽賽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五心如焚,大聲哭了出來。
也許是出於深心的自責和內疚,方登月做了整整兩個星期的模範丈夫。白天上班,晚上陪床,人瘦了一圈。
陪床的事情本來可以請醫院裏的護工來做,費用不高,以方登月的經濟狀況,完全可以承受得了。可方登月還是堅持自己陪了,是要減輕一點內心的自責,還是想讓彭賽賽多一點傷痛中的安慰?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夜晚,彭賽賽從痛疼中醒來,發現方登月把頭趴在床邊睡著,一隻大手還緊緊地拉著自己的手,彭賽賽的心又軟了。依稀覺得這份關切,這份親情,這份相濡以沫,是丈夫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給予的,畢竟同床共枕了七年,同呼吸共命運的感覺讓她的心上又多了一點原諒。
等彭賽賽能自己下床活動的時候,她就堅決不讓方登月來陪床了,但方登月除了公司有事實在脫不開身,必定每天一下班就趕到病床前,甚至還破天荒地給彭賽賽買過幾次花,有時買鬱金香,有時買紅玫瑰。
彭賽賽說:“同事和朋友們已經送了不少花,你就別湊這個熱鬧了。”方登月卻小聲地告訴她:“他們送他們的,我送我的。那麼長時間沒送花了,再不送就要憋死了。”
方登月的話說得彭賽賽一陣心動又一陣難過,不知道沒有子宮的女人,還能不能讓丈夫保持送花的熱情,也不知道手術後的盲端還會不會因為送花激情四濺。
方登月忙碌於公司和醫院兩端。
自那個燭光閃爍的非常之夜以後,方登月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再和張雪一見麵。
張雪一來過一次電話,從電話裏聽著方登月疲疲塌塌的聲音,張雪一頓時沒了蜜裏調油的心情,感歎了一番浪子回頭金不換,又調侃地祝他改邪歸正。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彭賽賽一天天好起來,方登月的自責也就一天天少下去。
至於有沒有孩子的事,方登月倒真的沒往心裏去。反正已經當了七年丁克,還可以繼續當下去,真的沒什麼不好。兩個人掙錢兩個人花,兩個人的時間自由打發,用不著每天兩個大人圍著一個小卡通轉。
他甚至覺得有個孩子的狀態會糟得不可想象。
看著那些初為人父,初為人母的男男女女,方登月有時候會覺得他們太可笑,老大不小了,又有了孩子,自己反倒返老還童了,連話都不會好好說了,什麼“寶寶乖——乖寶寶,吃蛋蛋,喝奶奶……”什麼“BABY,來——,抱著小狗狗,跟小媽咪睡覺覺……”不但話說得夾生,連腔調也帶著一股子奶瓣子味。
好容易等卡通長大了,用不著故意嘬著嘴唇、縮著半截舌頭說話了,家長又都由裝嫩的小白兔變成吃人的大老虎,整天追在孩子屁股後頭吼:“考試分兒怎麼這麼低?想不想考重點高中?想不想上名牌大學?”要不就是“不許看課外書!不許踢球!不許玩吉他!不許早戀!”
真到了孩子學業有成,娶妻生子,更累!他要是掙得比你多,有房子,有汽車,肯定就沒時間看你,他要是掙得沒你多,沒房子,沒汽車,肯定得歸你承包。MYGOD!老天!真他媽的累!還是省省吧!
這些話,方登月當然不會跟彭賽賽說,他覺得彭賽賽聽了這樣的話會更難受。從根本上說,彭賽賽還有點老式,她當丁克實非情願,她把孩子在一個家庭中的重要性想得有點過份,再者,如果彭賽賽聽他這麼說,肯定還會覺得他這個人太冷酷,缺少點人情味。
第四部分:婚外藝術第2節:同病相憐
關自雲急急忙忙趕到醫院來看彭賽賽的時候,已經是手術好幾天之後。刀口還沒拆線,但醫生鼓勵彭賽賽多下床走動,說這樣可以避免手術後發生腸粘連。
同病房兩個四五十歲的女病人也都做了子宮切除,一個是因為宮頸癌,另一個是因為子宮肌瘤長年出血。還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舞蹈演員,診斷出Ⅱa腺體型卵巢癌,正等著安排手術。
關自雲走進病房,看見彭賽賽正扶著床欄,用手捂著肚子,慢慢地來回踱步,心就放下了一大半,笑著說:“你可真不像話,過了這麼多天才給我打電話!”
彭賽賽笑了笑說:“那幾天連命都顧不上,沒想起你來。”
關自雲放下手中提著的一大包補養品,把彭賽賽扶到病床上靠著枕頭歪著,自己也在床邊坐了下來,朝彭賽賽的臉上看了看說:“嗯,還不錯,臉色還不難看。”說著壓低聲音,憋住笑問:“坦白交待,顧不上想我,都想誰了?是不是想秦羽?重色輕友的家夥!”
彭賽賽一本正經地說:“說真的,誰也沒想,就想我媽。”
彭賽賽的話一點不假,手術後刀口痛得厲害的時候,她真是隻想媽,這讓她自己都覺得納悶,從小和母親吵吵鬧鬧,結婚後就更疏遠了些,可到了最痛苦的時刻,最想的人還是媽。
關自雲故作欣慰地說:“這還差不多,你要是說想秦羽或者方登月不想我,我真的要傷心死了,哈哈。”
大概是笑聲讓鄰床那個被稱作花仙子的舞蹈演員不耐煩了,她抓起床頭的鮮花,連瓶子一起,“叭”的一聲摔在地上。
關自雲嚇了一跳,扭過臉去看花仙子,那女人正橫眉立目地盯著她。
“阿仙,我來了。”花仙子的男朋友走了進來,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見花扔了一地,花瓶摔得粉碎,就趕忙到衛生間去找掃帚和簸箕。
男人回來的時候,花仙子已經從床上跳了下來,把一條腿架在床欄上,兩手插腰,擺出一副練功的架式說:“我要出院!我不做手術!我不想摘子宮!沒了子宮還算什麼女人?如果不能跳舞了,不能生育了,我寧可死!我現在就死!”
“阿仙,別鬧了。你這樣對身體不利。”花仙子的男朋友一邊勸慰,一邊想去收拾狼藉的地麵,卻被花仙子一把抓住質問:“別裝好人,我想聽你說一句真話,男人真的會心甘情願地娶一個卸了主要零件的女人嗎?”
“是。我會!”
“放屁!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王八蛋!”花仙子流著眼淚,粗魯地罵著,彎腰從地上拾起一塊尖利的玻璃碴兒,就往手腕上割,被男人搶了下來。
花仙子一下子躺倒在病床上,放聲大哭。
彭賽賽對關自雲說:“今天外麵的天氣不錯,我們到院子裏去走走吧。”
兩個人來到院子裏,在一張朝陽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彭賽賽感歎說:“花仙子真可憐,才二十二歲,就得了這樣的病。”
“我倒覺得這樣的女人不值得同情,借著痛苦折磨別人,太可憎了。”關自雲說。
“大概是同病相憐吧,我能理解她,人到了這份上,的確是生不如死!”
關自雲有點吃驚地問:“你是說她還是說你自己?”
“都差不多了。”
“你不能這麼想。”
“人家要什麼有什麼,我現在卻要什麼沒什麼了。換成你,你會怎麼想?”
“如果是我,我會想,人家有債務,我沒有,人家有官司,我沒有,人家有癌症,我沒有!很多人在戰爭裏年紀輕輕就死了,我沒有。很多人在天災人禍中家破人亡,我沒有。”
彭賽賽感慨地長歎:“你們這些學心理學的人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能把最糟糕的事情說得像好事一樣。你這家夥一定能長壽。”
關自雲趁熱打鐵地說:“聽我一句勸,又不是世界末日,別把自己弄得淒淒慘慘的。就拿花仙子說,不跳舞還能做別的,男朋友吹了還能找一個更好的,沒有自己的孩子,還有那麼多孩子值得你去愛。再說,年輕就是資本,什麼都還來得及。”
“三十歲還算年輕嗎?”
“當然,醫學研究認為,人類的自然壽命應該是一百五十歲以上,如果科技再進步一點,就有可能接近這個目標,你想想看,如果能活到一百五十多歲,現在才不到五分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