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語中,“本”這個詞,有著非常豐富的釋義。根據本教經典記載,“本”這個字蘊藏著無窮的含義,“一般指可認知的一切所知,特指耳聞或聽到的,指出問題的症結,萬物之本及其奧義,救度芸芸眾生,另外還有吟誦、吟讀、重複、叫喊等意義。”(郭哇·格西旦增朱劄:《大乘覺悟道雍仲本教常識:藏漢對照》,北京:民族出版社,2011年,第155頁。)也就是說,在本教徒的語境中,萬事萬物都可以叫“本”,它與漢傳佛教裏說的“法”、古印度梵文中的“達磨”、藏傳佛教中的“曲”等文字的意義基本類同。
意大利籍著名藏族藏學家南喀諾布先生從詞源學上考察,認為“本”是從象雄文“吉”字意譯過來的,它的最初含義是“反複念誦”。古時候,各種施行宗教活動的人常念誦咒語來為人解除病痛、祛除災難,或者念誦咒語來施害於敵方,所以人們把那些施行各種儀軌、念誦咒語來使之發揮咒力效用的活動稱為“本”,而把施行這種行為的人稱為“本波”。
由此可知,雖然我們今天把“本教”或“本波教”作為一個統一的教派來談論,但是它們在最初其實不過是一種籠統的稱謂而已。事實上,在佛教尚未傳入吐蕃,以及辛饒·米沃且創立雍仲本教之前,藏地流行著幾十種形形色色的“本”,比如“魔本”、“讚本”、“沐浴本”、“招財本”、“占卦本”、“龍本”、“神鬼本”、“曆算本”等等,它們雖然都被統稱為“本”,但是在這多種“本”之間,有的可能有某些聯係,有的卻也可能毫不相幹,甚至還有著非常大的差別。至於雍仲本教,則是辛饒·米沃且在對各種“本”進行整理、總結、分類的基礎上進行取舍,加以吸收、改革和創新,並將其進一步理論化、係統化、規範化而創立的宗教。
所以說,藏語的“本”在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一種宗教的教名,而是一種對遠古時代流行於藏區的某種原始宗教現象——念咒、獻祭儀式等的籠統稱謂,而“本波”則是施行這一類宗教活動之人的名稱。隨著藏族社會的發展和曆史的變遷,“本”也從一種統稱演變成了一種特定宗教的專稱,“本波”這個詞也變成了信奉這種特定宗教者的名稱。特別是在佛教傳入吐蕃以後,它成為了與藏傳佛教相區別的藏族本土原生宗教的教名。
第三節世續本教和雍仲本教
一,世續本教
世續本教,音譯名為“斯巴覺本”。如前文所說,它實際就是那些尚未被理論化、體係化的各種各樣原始形態的“本”之統一稱謂,之所以把它們都稱為“本”,是基於它們在進行宗教活動時都要反複念頌各自的咒語這樣一個基本的曆史事實,而為了對它們做出區分,就在對它們的稱呼詞之後加上“本”字,比如說“魔本”、“讚本”、“天本”、“沐浴本”、“招財本”、“占卦本”、“魯本”、“神鬼本”、“曆算本”等等,還有以地名來命名的,如“象雄本”之類。這幾十種“本”的曆史極為久遠,至於它們到底有沒有創始者,以及其產生的年代是什麼時候,都早已不可考證了。
這些形形色色的“本”,沒有獨立的教義、係統的理論和典籍等,也沒有寺院廟宇等宗教活動場所,其觀念和內容是通過巫師以占卜、祈禱、咒語、幻術以及各種特殊的儀軌來祭拜天神、世間各類神靈和遊蕩的鬼魂等形式而得以表現。它們的觀念和形式各異,相互之間並沒有統屬關係。
比如,在本教經典《慈母》中說:吐蕃第一代藏王聶赤讚普時期,有“十二智慧本”得到了發展,它們的名字是依怙天神本、福慶本、放祿供鬼本、斯辛度亡本、清潔供神本、降敵救生本、驅病醫藥本、卜算預言本、通靈能言本、神鹿飛讚本、繩言居頭本、暢行幻本。根據18世紀藏族學者、本教大師夏察·紮西堅讚的描述,這12種“本”的具體宗教活動,一是求神保佑的供奉儀式;二是招徠財富和牛羊的儀式;三是向魔鬼施“賂”的儀式,以此來安撫魔鬼,避邪禳災;四是施行儀式,撫度亡靈;五是施某種潔淨儀式以取悅保護神;六是祛除邪魔,以求平安;七是醫病以利於長壽;八是以占卜、語言來進行取舍;九是以“賂”儀式與魔鬼溝通,人靈相融;十是用麵團製作鹿經等一係列儀式的加持後可飛往讚界;十一是以繩卦予卜未來;十二是修一種人靈相通的幻術,以求人與神鬼的和解和平衡(見才讓太:《七赤天王時期的吐蕃本教》,《中國藏學》1995年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