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說要去淩雲閣修行,說不想看到我被別人欺負,要保護我一輩子,我信了。但他將綴紅砂留給我了,說這是爹爹唯一留下的東西,他不能奪走我唯一的念想。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哥哥隻是不想再看見這杆沾滿爹爹鮮血的長槍,家破人亡,對我來說隻是難過悲傷和想念,但對哥哥來說,卻有著另一層我從未體會過的仇恨。也是在那個時候,我開始練習槍術,因為不能讓哥哥獨自一人背負一切,至少讓他看見,我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女子,我不想讓他為我擔心,更不想讓天上的爹娘為我擔心。可我怎麼也不會想到,哥哥心中的仇恨竟然已經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哪怕做出與西涼穀苗勾結之事都要完成心中那份執念。”
“我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陳寒青就這樣靜靜聽著眼前女子對著河上清風述說著一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心頭一陣陣的輕微疼痛,世上苦命人何其多,自己的遭遇又算得了什麼?
“婉穎,這件事情不是你能控製的,你隻是你,不要因為你哥哥的決定而拋棄初心。”陳寒青憋了半天才說出這一句話。
穆婉穎轉過身,露出一個淒慘笑容,點頭道:“我知曉的,鬱公子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鬱公子?”陳寒青愣了一下。
穆婉穎輕輕點頭說道:“原來那個時候他說的話是這個意思,難為他用心良苦了。這些天我獨自一人徹夜思考著,其實也看開了許多,哥哥的做法是錯的,這毫無疑問,但若是皇上誅連下來將我一並處置了,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陳寒青急忙說道:“陛下不會的。”
穆婉穎笑了笑,說道:“過幾日我就會前往清律引。爹爹留下來的長槍不該淹沒沙地,穆家也不應該就此沉淪。以前壓在哥哥肩頭的那些東西,現在該換我來承擔了。”
陳寒青欲言又止,穆婉穎又說道:“你放心,我明白的。有些事情我絕不會做,但有些事情,我非做不可。”
陳寒青笑了笑,然後走近將手中的漢羅法杖遞了過去,說道:“你替我將這法杖交給唐稀來,我明天便會離開鹹陽去玄武關,隻怕很難再見到他一麵。”
穆婉穎一驚:“你要入軍?皇上難道已經下令攻打西涼了?”
陳寒青點頭嗯了一聲。
穆婉穎低頭沉默一陣,歎聲道:“你是要去救那個采薇姑娘?”
陳寒青還是嗯了一聲。
穆婉穎微微抬頭,看著陳寒青無比清明的眸子,問了一句:“那郡主殿下怎麼辦?”
陳寒青心中泛起古怪波動,忍住不往這句話深處去想,說道:“竹英自然是去淩雲閣了。”
穆婉穎盯著他,語氣變得有些冷:“你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陳寒青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
穆婉穎摸了摸漢羅法杖上的紋路,說道:“你知道郡主殿下的性子,隻要認定了一個人,便不會有任何疑慮和猶豫。我雖然是旁觀者清,說出來的話有些不負責任,但終歸這件事情是你身處其中,我身為你的朋友也該提醒你一句,切莫辜負了郡主殿下對你的真心。”
陳寒青有些無奈地歎了一聲,點頭道:“我明白的。”
穆婉穎忽然笑了起來,一掃先前的淒涼頹廢,這一次倒是笑得格外真心,說道:“想不到你看上去呆呆的,竟然這麼有魅力,倒是小看你了。”
青衣女子一邊起步離開河畔,一邊說道:“別在西涼久留,此去經年,到時候我還要與你一較高下。”
陳寒青看著她離去時纖弱而堅定的背影,由衷地笑了笑,他知道她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別死在了西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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