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著指頭等了半月，還是不見任職文件下來，文雨心急如焚，立即賣掉了QQ新款小車，從筱筱、俞娜處各借來一萬元，取出全部存款，湊成十萬，分成兩份，一份連夜送到石振寧家。
鄭姨捏著這麼厚實的紙包，心裏有些愧疚，推了幾次被文雨擋回。鄭姨靠近石振寧，捅了捅了他的後背，暗示他退回去。石振寧接過紙包，說：“小文，這樣不好吧，這樣不好。”
“感謝局長關心，你不收，我睡不著。”
“總收你的，我也睡不著哪。”石振寧把紙包放在茶幾上，嗬嗬地笑起來：“你那事情也不要急。”
“我不急，不急。承蒙局長多年的關心。”文雨想知道啥時下文件，文件不下，什麼可能都會發生，文件一下，一切都鐵板釘釘。
“你的事，再等幾天，最晚後天吧，文件會下。”
“已經定了？”
“定了。高書記也是同意的。”石振寧把“也是”加重語氣，說完，解開紙包，想分出一份來。
文雨按住石局長的手，疊好紙包說：“書記那裏，我已經準備了四萬。”文雨臨時把準備給高書記的五萬元說成四萬元。
鄭姨靠上來，又拿起紙包：“掙幾個工資不容易的，不容易。小文，我們兩家是什麼關係嘞，不要，真的不要。”
文雨走後，鄭姨打開紙包清點，整整五萬元，她點出一萬元，把另外四萬包好，放在茶幾上說：“老石，這四萬還給小文。兔子都不吃窩邊草的。”
“那是死兔，死兔子才不吃窩邊草，懂不懂，你？”石振寧搶過鄭姨手中的一萬元，放在紙包上：“你的兒子那麼敗家，幹什麼虧什麼，柑柑長大後，出國留學，不要錢？”
看到老石那麼固執，鄭伊鳳知道他的脾氣，不能硬碰硬，也不吱聲。入睡後，吹去一陣枕頭風：“老石，一個人還是講點良心撒。”
“哎，不要吵啦，你以為就我一個貪啊。”
“哪有你這麼貪的，小文、菲菲兩口子的都要。”
“高守義，你認為他很老實？他還有個貪汙帳號。楚玉香還賣酒賣首飾！”
“怎麼會這樣啊，怎麼能這樣？”
“莊夢成試探性地送他五萬，他收了，還寫了帳號和名字。再送二十萬，不也照收了嗎？他這樣的人，還是死得快。”
鄭伊鳳不依不撓，待老石鬆了口，答應親自退還一萬元後，才放心。第二天晚上麻將結束後，她挽留程菲多呆一會，又把備好的另外一萬元還給了程菲：“老石沒幾年了，把這個拿去，高書記不要忘記了，史副局長是小文分管領導哦。”
“高書記那裏存了五萬，史副局長家送了五千多元的煙酒。”程菲千恩萬謝，眼淚禁不住漱漱地往下掉。與鄭姨相處次數多了，程菲逐漸覺得鄭姨是一個好心人，也沒有官夫人高不可攀的架子。
鄭姨心裏一震：小文不是說送高守義四萬？怎麼又多出一萬？鄭姨臉上掠過一絲驚鄂，心裏想，程菲是老實人，小文有點調皮。
初春的風，徐徐吹拂，江南大地又孕育著春天的訊息。轉眼間，文雨擔任處長一月有餘，每天提前十分鍾來到辦公室，抹桌子，掃地，打開水，並為王燦副處長、關曉霖副處長泡好茶。完成這些瑣碎事兒後，第二次捏著空水瓶，從四樓下到三樓走廊開水間，敞開門。有時，他讓滾燙的開水緩緩地注入，有時讓開水嘩啦嘩啦灌進水瓶，蓋好瓶塞，重新上樓時，也時快時慢，這一切的變化都取決於高守義上樓時腳步聲的遠近程度。隻有在高守義出差時，文雨來得再早也懶得去開水間。
春節前幾天，每天與高書記樓道相遇時，文雨隻看見高書記會意一笑，沒有聽到“小文，你來一下”的召喚，他心裏暗自竊喜：嗬嗬，今天又沒事。他充分利用難得的空閑時間，每天在後勤處、辦公室泡上個把小時，開始時，與後勤處陳處長、辦公室劉主任商量春節職工福利發放以及向省廳領導拜年事項，接著吩咐，如果處長們提出不同意見，文雨則以“書記的意思”、“局長的意見”極力推行個人主張。他主張改革福利發放方式，建議由以前單一發放現金改為現金加禮品方式，局領導的現金數按往年發放，禮品另送。
在送省廳領導禮物的問題上，送什麼人尚沒有完全達到一致。文雨說：“廳長可以不送，你沒見崔冬梁那個死樣子？上一盤山珍都故意不吃，他假斯文，我們就假認真，廳長要送就送丁一凡，其他的不管啦，其實真正起作用的，還不就是幾個處長大人？搞住了處長和個把子副處長嘛，就OK啦。”陳處長年年采購，希望繼續揩點油水，因而極力讚成，又剛剛抽過文雨送的一條中華香煙，遂完全同意文雨的意見，劉主任也不再堅持。
陳處長、劉主任護駕的專車載著滿滿的拜年禮品前往省城後，文雨翻出電話號碼本，一一撥通了省廳張處長、林處長等各處室領導人的電話，感謝他們，並盛情邀請他們常來指導工作啊。張處長說，好啊，好啊，年前有空來一趟，那就給你們添麻煩了。當天晚上，文雨使喚辦公室秘書，一起搬出八份禮品，給高書記、石局長、史副局長家各送了兩份，回去時，自己搬了兩份帶回家。
劉主任返程後，對文雨先斬後奏、特別是加送主要領導禮品，造成份數不足的做法不滿。文雨咂唬他：“你個大主任，有個卵用啊，書記、局長的意思，都不知道？”
聽到“書記、局長的意思”，劉主任不作聲，文雨用手指敲著桌子，問：“去年幾個人請過假？”
“請假？請假與這有什麼關係？”劉主任不知所雲。
“當然有關係。超過一個月的，你這裏登記了幾個？”
“六個吧。六個。”
“還有病假超過一個月的，不也有三個嗎，加起來，剛好九個。這九個不發，份數夠了，還多了一份。”文雨堅定地說。
“這樣不好，會有意見。”文雨非常不屑地說：“職工有意見怕個卵啊，還翻天？你的主任，我的處長，是七百名職工給的，還是七個局領導給的？七個領導，其實，服侍好前麵三個就行啦，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麵嘛。”
“後麵四個領導，福利可以不發？”
“我哪裏說不發嘛，給他們發職工一樣的禮品，都行。”
俞娜幾次異樣的眼神，看得文雨的心砰砰直跳，也促使自己加快了兌現承諾的進度。隻是單獨提出俞娜的工作變動，目標太大。文雨深思熟慮後，趁春節臨近的幾天，走馬燈似的到各個分局和局處室轉了一圈，來不及按照既定程序考察的單位，臨時調整和壓縮時間，一天就“考察”了七個單位。回來後文雨根據各個局領導的“喜愛”，有主有次列出一長串擬任職務和需要調整的人員名單。
“考察結果不錯，恩，到時我提出來。”
“哎，不要緊，我給你美言幾句。”
“這個啊，有點難度，不太好辦。”…………
向局主要領導彙報考察結果，基本圈點好主要任職名單和調整人員後，文雨與基層有關人員的電話，一直打到大年三十晚上央視晚會謝幕。俞娜的名字也從後勤處圈到了組織人事處。連續多天，前來拜年的基層人員，絡繹不絕。年前年後，拜年的方式也悄悄地改革了，大部分人不再提瓶帶罐，都隻揣著紅包。即使不收下，拿回來一點不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