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送了。”書記、局長一同使喚文雨陪老婆回去。
回到家，文雨發現妻子一臉不悅，惴惴不安地問：“鄭姨、楚姨、陳姨有誰不高興了？”
“就知道什麼姨啊姨的不高興，從來不管老娘我高興不高興。”程菲跪在床緣，為兒子掖好被子。
“是不是輸了？”文雨吐出一大口牙膏泡沫。
“是，輸了五百多，還高興？”
“輸得好，能輸就好。”文雨擰開水籠頭，用手接著水，洗了洗了嘴。
“老娘不去了，以後別催我去，天天能贏，我也不去。”程菲轉身進了衛生間，扯下一條毛巾，站在文雨身後。
“你不能贏，能贏也不能贏。”
“我專門點炮，像沙琳琳一樣有胡不胡，還幫人偷看牌，報牌？”
“怎麼？沙琳琳也去了？”文雨幫程菲揉濕毛巾，遞給她。
程菲接過毛巾，抹了一把臉：“陳姨有事沒來，我喊了沙琳琳。這個沙妖精，好惡心，一邊看我的牌，一邊看鄭姨的牌，我不想打的牌，也要我打。”
“沙琳琳贏了？”
“沒有。”
“輸了多少？”
“二百多。”
文雨一臉嚴肅地說：“記住，以後即使湊不齊人，也不能喊沙琳琳，實在湊不齊，喊我。”
“喊你？羞死人羅，一個大男人和老女人打麻將，傳出去真丟人。”程菲掛好毛巾，再不提這事兒，抱著兒子，靜靜地聽著他均勻的呼吸。
入睡後，文雨美滋滋地做了一個夢。夢中，丁一凡、石振寧、高守義老老實實地在台下聽他作報告。會後，他找出材料中的毛病，像武則天凶殘地懲治王妃、蕭妃一樣，用“人彘”極刑，跺去了關曉霖的兩手和雙足，扔進酒壇泡了三天三夜。又刺王燦以淩遲，車裂莊夢成。然後，他左手摟著筱筱，右手牽著俞娜，一路飛奔。不料，身後追來一隊頭紮紅巾，手持長茅的追兵。他一路跌跌撞撞，被逼上懸崖。走投無路之際，懷揣兩個美人，一同墜入深崖……
泗寧市的大街小巷，醒目位置處處張貼著“分批置換天燃氣”的精美廣告。節能省錢又安全的承諾，一時深入人心。大家眼看汽油和煤汽價格飛漲，一發不可收拾，巴不得天燃氣管道早日接入爐灶。泗寧市電視台，連續幾天播出專輯《走近莊夢成》。節目播出後，民眾陸續知道天燃氣置換的後台老板是屢獲全國全省全市勞模、百優十傑青年、大名鼎鼎的企業家、凱萊梅實業總公司總經理莊夢成。愷萊梅實業總公司是市政府指定的天燃氣置換定點公司。節目中先後播出莊夢成獻愛心，為全市殘疾兒童捐贈10萬人民幣，以及莊夢成商海打拚的感人故事。莊夢成的成長故事和顯赫業績，一時成為大家的偶象，就連青春靚麗的少女，也揚起頭說：“要嫁就嫁莊夢成式的好男人。”
石振寧一邊摸牌，一邊抬頭看著《走近莊夢成》，目光中滿含著愛憐與尊敬。高書記、史副局長發現老石心不在嫣，一同催促：“聽一聽就行，不要看啦。商業炒作，有什麼看頭。”
“嗬嗬，不看，不看。”石振寧說著，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瞟到熒屏。直到專輯播完，石振寧才直起腰，嘟呶了一句：“莊夢成這小子，牛B哄哄哪，天燃氣說壟斷就…就…也能壟斷。”
文雨發現高書記專心打牌，對石局長的話題不感興趣，插話說道：“新城區的住戶已經分批置換了天燃氣，聽說天燃氣真比煤氣便宜，又好用呢。”
史副局長看了文雨一眼，有些疑惑：“真的好用？”
“是，很好用，也便宜，費用節省三分之一。”其實文雨也不知道所以然，隻是看了散發的廣告，有些印象。
“無奸不商嘛。壟斷的開始都是先壓低價格，打跨同行，然後見機漲價，一夜暴富。”高守義出完一張牌，發表了一通看法。
是夜，打牌回到家的石振寧，輾轉反側。猶豫之後，撥通了莊夢成的電話：“莊總，目前窮得不行，你給墊付剩下的一百萬嘛。”
“墊付一百萬，不成問題啦。”莊夢成走出包廂，安排了兩個小姐，趁機告辭跟著屁股采訪了他一整天，要為他出《名人名家》專著的記者。
“還有什麼問題？”石振寧從床上一咕嚕爬起來。
“銀行放貸的二千萬，隻到位五百萬，你和一凡抓緊催，越快越好。”
王燦病後初逾，重新回到辦公室後，彙總了文雨、關曉霖和自己經手的招待發票，叫文雨和關曉霖分別簽上經辦人、證明人，自己簽上複核人後，捏著筆的手在顫抖：“五萬多，怎麼搞了這麼多？”
“大家都搞，搞了又送，還不會多？”文雨說著，與關曉霖一起湊過去，翻看發票。
“這一張，你看，哇，‘愷萊梅夜總會’，這…蓋這章也能報？”王燦身為處長，第一次審看發票，也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數目，聲音都有些顫。
文雨把王燦精心粘貼好的票據，扯出幾張，攤在桌上，拍著關曉霖的肩膀說：“兄弟啊，你還不吸取教訓，你不是害自己，害王處啊？”文雨抽出的，都是關曉霖經手的票據。關曉霖心裏沒底，和王燦一同看著文雨。文雨神色莊重，指著桌麵的一張張票據說，這個根本不是發票，這個雖是正式發票，但它是娛樂發票，哪經得起財務審計嘛。夜總會正規的、經得起檢驗的發票，至少要和章副總打招呼嘛。送信封，開不了發票的，可以到廣源賓館開餐飲發票。餐飲發票的稅點低，隻需加3%的稅嘛，該節約的要節約……
“全部開餐飲發票，喂豬啊？”王燦很不安。
“接待丁一凡的，移一部分到接待崔冬梁那裏去嘛。”
“崔廳長才吃兩餐，胃口大得也太嚇人了唄。”文雨指點著，怎樣拉長招待日期，如何調整接待發票，說了一番。王燦不放心的，還有“中華香煙”的發票。
“那麼多領導，幾個不抽煙？”文雨看著王燦。
“有啊，十個有八個抽。”“那就對了，別管它。”文雨手一揚，意思再不要爭論了。
經過調整，跑了一趟賓館，票據換的換，改的改好後，王燦心裏還是沒譜。高書記來了以後，局裏新製定的財務管理規定，五千元以上的發票，要經局長或書記簽字；一萬元以上的發票，要局長、書記共同簽字。
“局長那裏我去，書記那裏你去，我幫你解決一半。”文雨捏起發票，徑直去了石振寧辦公室。
石振寧拿過發票，瞅了一眼，旋出鋼筆：“這麼厚啊，一共多少錢？”
“五萬九千多，丁廳長來的那次多一些。那次是高書記點頭，你也同意的。”
“哦。”石振寧說完，簽了字。
王燦從高書記辦公室出來，耷拉著腦袋，跟著高書記轉到石局長辦公室，顫顫微微地摸出中華香煙，給石局長獻了一支。
“振寧，你沒有好好審查，就簽了字？”高守義一臉嚴肅。
“看了，有這麼多。”石振寧心裏在斥責，不同意的話，你當初表什麼態？
“六萬，差幾十塊錢就六萬，兩三個職工的全年收入！”高守義想起幾天來先後簽過財務處、後勤處等處室幾個單，單單逾萬元。一個月下來，光是嘴巴就啃了幾十萬啊。
“光喊有用啊，喊有什麼用？”石振寧提高嗓門，站起來，在桌子前轉悠。
高守義沉默了一會，翻看票據，又看看王燦，王燦不知所措，撚滅還有大半截的煙頭，撚得麻花狀。
“這煙是怎麼回事？”高守義指著發票，讓王燦看清楚。
“這…這個…”王燦不知道怎樣解釋。
“一半送人，一半搭車消費，是這樣吧？”高守義一揮手，示意王燦出去。不久，高守義拿著發票，回到自己辦公室，靜靜地坐著，看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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