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主任進退兩難(1 / 3)

文雨好不容易找到電源開關,撳下幾個,大廳內的光線刹時朦朧起來,人人臉上如同罩了一層薄薄的紅色輕紗,一如霧裏看花,水中望月。

莊夢成兩手裹成喇叭狀,扯著西北歌手般沙啞的嗓門在喊:“小姐們陪好唱好跳好,誰的表現好,誰就將得到夜總會的額外獎賞。”他當場拆開一個煙盒,寫了一張五百元的單據,簽上名,塞給筱筱:“表現不錯,陪好丁領導,還有獎勵!”

震顫的音樂,旋轉的男女,在昏暗的燈光下,有的臉貼著臉,肩挨著肩,分不清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坐上板凳上的王燦和關曉霖,大口大口喝著礦泉水,輪番跑到衛生間,頭靠著牆,歪斜著身子排泄。王燦第五次拉開閘門後,一股紅色液體飛竄而出,血尿染紅了瓷缸。王燦晃晃悠悠地拉拉鏈,拉了幾次都沒拉上。關曉霖再次衝進衛生間。王燦當曉霖是文雨,借著酒勁罵娘:“小文,小…小…文,你…媽的,害…害…害老子。”

關曉霖排泄後,王燦才把拉鏈拉到一半。他替王燦拉上拉鏈,扶著他出門。王燦一把推開他:“我…沒…沒…醉,沒醉!”

王燦一腳高一腳低,走回大廳,挨著椅子坐,坐了兩下沒坐上,滑坐在地板上。一道道劃過臉部的旋轉燈光,十分晃眼。王燦伸手去撥,撥了幾次,撥走了,又來了,反反複複地撥。安排陪舞的小姐注意到了他,伸手牽他,王燦把小姐當成了老婆,吩咐道:“枕…頭,要…枕…頭,把燈…燈…燈…關…關…關掉,關…掉!”

文雨晚宴前喝了一盒牛奶護胃,吞下的解酒藥發揮了作用,一直支撐著自己睜大雙眼在尋覓筱筱。筱筱也在旋轉的有限時間和空間裏,搜索著文雨,報以嫵媚的微笑。

因為職務等級與小姐的靚麗程度緊密聯係在一起,成正比,文雨極為厭煩。看著丁一凡摟著筱筱轉悠,文雨內心複雜而窩火,心裏暗暗地痛罵丁一凡為“丁狗卵”。分配給文雨的小姐,幾次湊上來他搭訕,文雨“嗯”一聲,簡單應付。小姐許是覺得幹坐著不費絲毫氣力拿小費,尤其是在莊總眼皮底下“磨洋工”不合適,不時給文雨倒茶遞煙,找話茬。

“你們喝了好多酒嗬。”文雨當作沒聽見。

“他喝得好醉哦。”小姐指了指王燦,文雨冷漠地瞟了一眼,不作聲。

“文哥,你真能喝。”

“你怎麼知道我姓文?”文雨的視線從舞池裏收回來,非常不屑地看了“分配”的小姐一眼。

“筱筱知道,我就知道哦,我和她住一間的。”

“是嗎?筱筱還說什麼?”提到筱筱,文雨倒是來了精神。

“說口才好,還會喝酒歌的,說什麼‘天天醉,壞了胃’的。”

文雨經不住表揚的誘惑,再看小姐一眼時,覺得比剛才好看了許多,把手繞過小姐的肩,按著她的胸部,貼著她,一口氣說了一通:“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壞了黨風喝壞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老婆告到居委會,居委會主任說,該喝不喝也不對。”

“好厲害哦,筱筱好幸福嗬。”

筱筱N次轉到眼前又飄走,文雨越來越按捺不住。一曲終了,他站起來,動員小姐主動點、積極點、勇敢點找領導跳舞。小姐按文雨的呦喝,紛紛走到丁副廳長、賈副市長、石局長身邊。莊夢成一揮手,小姐們又各就各位。文雨看到莊夢成舉起的手,生出一肚子怨氣。良久,好不容易熬到丁一凡起身上廁所,文雨邊暗暗地痛罵“奶奶的丁狗卵”,邊迫不及待地走到筱筱身邊。筱筱微笑著迎上來,文雨牽住她粉嫩的小手,右手緊緊地撳著筱筱的後腰,最大限度地拓展右手五個指頭的占地麵積,騰出大拇指繞到筱筱胸前,趁旋轉到角落的機會,身子像吸鐵和大錘,把筱筱起伏的胸前整理成平地,騰出的大拇指在筱筱的山腰和丘陵地帶活動了片刻,撳得筱筱忍不住想笑。

丁一凡邊係皮帶邊走出廁所。文雨看見,立即進行胸肌消磁,空出間隙。然後,右手從筱筱的腰間滑下來,左手牽著筱筱的右手,快步走到丁一凡身邊:“來,來,繼續,繼續陪廳長,好好陪。”

歌舞會臨將結束,大廳內重放光明時,丁一凡、石振寧發現了坐在地上的王燦。王燦在小姐挽扶下,雙手狠狠地搓了搓額頭,掙紮了一下,扶著椅子站起來。

“王燦啊,和我一樣,也老羅。”石振寧拍了拍王燦的後背,捏了一下小姐的後腰,要她們照顧好王燦。莊夢成掏出十元錢,塞給小姐,要她們招呼的士。

王燦一步步慢慢地移出舞廳,一手搭在小姐肩上,一手扶著牆根走下樓。文雨來回跑動,把兩邊的電梯同時按下按鈕,待最先到達的電梯打開門後,趕緊伸出一隻腳頂住電梯門,身子像蝙蝠一樣貼在旁邊,示意丁一凡、張處長進電梯。文雨最後一個進了電梯,啪啪啪地從“23”一直按到“28”,每到一層,放出一個。文雨跟著丁一凡走出28層樓電梯後,幫廳長開門,開燈,沏茶,調空調,扒開水果拚盤,切開小西瓜,再一片一片均勻地分開排好後,才離開。

文雨急不可待地回到一樓吧台時,陪舞小姐都走了。

“人呢,人呢?”文雨氣勢洶洶地責問總台服務員。

“早走了,回凱萊梅了。”

“回夜總會?”

“是啊,洗澡拿東西去了。”

“洗澡,洗他媽什麼澡?”

“不會吧,你還會不知道?”

文雨衝出大廳,攔下一輛白士,直奔凱萊梅夜總會。踏進夜總會大廳,又獲悉筱筱剛剛離開。文雨打的士十萬火急地趕回廣源賓館,喝令的士司機踩油門,再踩油門。一到廣源賓館,急按電梯。28層樓真他媽的摩天大樓。文雨恨不得長雙翅膀飛上去。遇有樓層紅燈,他緊緊按住“關門”,不讓它打開,讓電梯一路上升。好不容易到了28樓,樓層服務員告訴他:“你們安排的人,都到位了。”文雨的心砰砰直跳,來來回回在丁一凡門口踱來踱去。爾後,趴在門前地毯上,臉蛋貼著油膩膩、毛絨絨的毯麵。我操!文雨隻看到門縫與氈麵的細小空隙處,透出微弱的光線,隱約聽到一陣嘩嘩的水聲。他氣得咬牙切齒,心裏惡狠狠地罵,丁狗卵,你不就一個鳥*副廳長,你欺人太盛,我操,操你祖宗十八代!

平潭希望小學動工興建三個月後,廳長崔冬梁再次進村訪察,挨門串戶走了一遍,看望了部分父母雙雙外出後,留在農村的“留守孩”。臨走前,來到埋葬蛇傷亡者的土堆前。土堆挨著土堆,新墳挨著舊墳。崔冬梁佇立良久,感傷不盡,喃喃細語道:多少亡魂煙消逝,怎奈清風喚不回,窘困堪苦解困日,定是良君行善時……

崔冬梁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後,丟下一道關於研討“留守孩問題”的課外作業。

黨委會上,石振寧撐起右手,托著下巴,看著高守義:“留守孩是普遍性的問題,是改革開放綜合症,不是一時可以醫治的,也不是平潭村獨有嘛。”

“因為普遍,廳長才關注吧。廳長明年參加人大,準備提案。”高守義亮出廳長招牌,意思很明顯,不好好完成,肯定是不行的。

“曉霖他們準備一下嘛。”石振寧漫不經心地說。

王燦住院請假後以處室主要負責人列席黨委會的文雨,心花怒放,暗暗鼓勵自己,老子可以鞭抽關曉霖,讓他拉犁耕地了。

“一人寫一篇,寫好了,我們都看看。”高守義想到王燦住院,補充說:“小文、小關各寫一篇,下周二交上來。”

“這樣也行,行。”石振寧表了態。

“我們也要好好思考一下,到時一起研究研究。”高守義總結陳詞,石振寧沒再吭聲。

散會後,小文立即召開了“處領導會議”,由他和關曉霖兩人參加,提醒關曉霖認真記錄。文雨把黨委會議布置的內容作了調整後說:“你在明天下午,最晚後天上午交出來,如果通得過,最好了。通不過,我也要寫的,王燦也不可總賴在醫院。”

關曉霖想起上次的調查報告,寫好後再不能直接交給文雨。因為這事,沒少挨老婆的懲罰,沙琳琳擰過N次後,屁股上隆起的肉疙瘩,至少尚未消散。曉霖覺得老婆下手狠是狠了點,但回頭想想,老婆的話,有些確實是對的。嶽父母也說過曉霖,說“男人,就應該像男人。”言下之意,不就是批評自己軟了些,綿了點?曉霖思慮過後,覺得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繞道走,寫好後要麼直接呈送局領導,要麼先壓著不急著上交。當晚,沙琳琳知道曉霖的想法後,高興得張開兩手,直想把曉霖當作呼啦圈,套在腰上,狠狠地轉幾圈。沙琳琳捧著關曉霖的兩頰,狠狠地啃了一口後,說:“老公,你終於長大了,和我的嵬嵬都都一樣,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