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歸華微勾了勾唇,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他故作輕佻,音調中帶有一絲戲謔:“怎麼,你怕哥哥對你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麼?”

“你……”蘇落華氣竭。

蘇歸華也不理她,徑自將她的紗布層層剝落。待得他將紗布褪盡,雖已有準備,但還是不由錯愕了。

被裹著的地方早已青紫,一根根青筋陡然突起,若一條條盤虯的臥龍猙獰地浮在瑩白的背上。然而還有更讓他觸目驚心的是——背上一條疊過一條的刀傷,箭傷,火藥燙傷。時隔不同,大小不一,有些事淡紅的新肉,有些卻仍是深黑的於痂。刀刀連橫,深淺交錯。

蘇歸華很清楚,這些傷痕定不是他們練武時所遺留下的,他從不舍得傷她。而若是戰場上遺留的她年少上戰場的此時屈指可數,定也是不可能。

突然,他的眼睛猛地一收縮,想到了什麼。

母後,如此,未免太狠了……

他記得,母後曾對蘇落華說過,軍中最忌諱的莫過於不戰而降的將士,而有不戰而降的更甚者,便是威逼利誘的賣國者。

華桂宮的後山便有一個偏殿,有一次他誤入,入眼的是各種各樣的猙獰刑具,淌著幹涸的枯黑血跡。似為這兒的所有受刑者流下汙淚。然而也正是這麼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蘇歸華卻無數次的見到母後領著蘇落華進入,再之後——便是蘇落華壓抑著的嗚咽和呻吟。

蘇歸華心疼地撫了撫她的背,側身把方才他拿來的藕色肚兜給她穿上,修長潤白的手指摩挲過蘇落華裸露在外的皮膚,引得蘇落華陣陣顫栗,她輕喘一聲,身後的動作也即刻停止。

蘇歸華又把她放回到床上,替她蓋好被,柔聲道:“有些事,你也不必一直遂母親的意,她也同為女子,多少還是有點良心。到了邊塞,軍中戎裝寬大,看不出那點變化的。不過以後還是小心為妙,別太意氣用事,把自己推入險境。”

他站起身,便要離開,回頭又似下定決心一般:“你不像我,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軍中有心儀的人,就告訴哥哥,我會備好嫁妝,以後就隻能讓他來照顧你了。”

蘇落華看著他的背影,微紅了眼眶:“哥哥,你已經知道我要走了?”

“嗯,”蘇歸華幹澀地開口:“今日你甚是多言,我便開始懷疑,回來路上看到你已備好的行裝,便也了然了。明日就要出塞入關了,一別不知幾經年,你好好保重。”

“哥,等你當上國君,便讓我回來吧,蘇落華還是想家的,雖然華桂宮不溫暖,但也是好的。”

琉璃燈火照燃盡床前的兩道人影,餘暉內渡滿金密的溫暖。

多年後,光輝依舊,融融春光,一如當年之景。

蘇落華時常在想:為何在沙野中馳騁幾年,回來後卻早已佇立在斜暉之外,而光輝內早已換走了一班人。

芙蓉帳暖,昔日相惜;經離久遠,物是人非。

蘇落華、蘇歸華都十分清楚此去一別,難測幾家子,不知幾經年,可誰都沒料到這一經手會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