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靠在小幾旁讀一本集句，白梨輕手輕腳地走過來，給我將燭火挑得更亮一些。我把書倒扣在小幾上：“白梨，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看集句麼？”
她想了想，不確定道：“奴婢依稀記得娘娘看集句是在十三歲之後……”
“嗯，”我點了點頭“那時候我跟著皇兄之前的太傅秦大人學詩詞歌賦，一天他頗有些喪氣地跟我說，公主背的詩極少出自同一首，老臣建議公主不如多看集句，他日大成也未可知。”
白梨輕輕笑了一聲，是拿帕子掩著口：“秦大人是責備公主將詩都背串了，卻還找出這樣的說辭。”
“是啊，”我也笑起來“難為他了。”
“白梨，去睡吧，叫紅藥來守夜。”
她朝我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這一幹人等自然是薑少典撥來的，其中屬紅藥辦事最為利索。
不一會兒紅藥端了鏨花銀盆來，問我可要梳洗，我點了點頭。
在菱花鏡前卸去耳環的時候，遠遠地傳來玉碎鳳鳴之音，撩撥得人心緒浮沉，本來稀薄的睡意一掃而空。我將披散的頭發理了理，起身就要出去。
“更深露重，娘娘可是要出去？”紅藥取來一件披風問我。
“嗯。你聽到箜篌聲了麼？”
紅藥替我披上披風，垂首回道：“是。奴婢陪娘娘一起吧？”
“不必。”我回過頭打量她，生得細細白白“若真有什麼危險，你一個小姑娘又能做什麼。”
“奴婢……”她似乎有些窘迫，卻還是不願讓我自己出去。
“放心，本宮就在這長樂宮中走走，不會有什麼事。”
她便隻好讓步。
我走了出去，不知道有個人影悄悄跟上。
循聲而去，卻是不覺間走到了後殿。皎皎月色之下，齊美人靠著箜篌撥弄著，眼神飄忽在某一處，連我走近了都沒發現。
我佇立良久，直至她一曲終了，才發現月色之下還有一個我。
她匆忙彎身行禮，口道“請娘娘恕罪”。
我扶起她：“美人的箜篌臻於化境，繞梁餘音令人不思食肉。”
她再次告罪：“嬪妾打擾娘娘休息了。”
“美人何必如此拘謹，更闌之時還未歇下的，怕是總有共通之處。”
我正欲放開扶她的手，她卻極輕地回握了一下：“娘娘所言甚是。”
“不早了，美人也快休息吧，本宮先回了。”
“是，嬪妾恭送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