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不遠,未聽到後麵的腳步聲,不禁回頭,看她正將自己的披風罩在那架高大的箜篌上。
想來是一個人搬不回去,又不忍其受風露侵襲。
待我回到雲浮殿,紅藥正把溫水又兌了一遍,我不禁感歎回來的正是時候。
再用帕子擦過臉,總算有了一絲睡意。層層幔帳攏起來,隔絕了殿內幽暗的燭火。
我漸漸沉了眼皮,恍惚間又回到十三歲荷花初開的時節。
秦大人給了我幾本前朝集句後,便告老還鄉了。皇兄看著我,歎了口氣。我往後縮了縮,絕不承認這同我有關係。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再沒有夫子,直到一次宮宴。
繁弦急管,暗香浮動,那些個跳舞唱歌的佳人們隻管眼神往皇兄身上飛,半點都不分給我。我看得無聊,盛大的筵宴上我又不好吃太多,思來想去還是先走為妙。
我正要向皇兄告罪離去,旁邊的三姐拉住我:“別忙走,等下還有好看的。”
信你才有鬼,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我這個三姐愛好與眾不同,唯一的樂趣就是把我們這些妹妹騙得團團轉。
我拍開她的手,卻聽方才千嬌百媚的樂聲陡然一變,飄忽不定,詭譎似雲煙。這突變的畫風使得我一顆青梅哽在喉中,伸長脖子去看作妖著何人,順便強行吞咽下那不大不小的青梅。
但見紅錦正中兩隻白鶴仰頸,忽而相對攏住雙翅,再打開,一身著道袍之人從中站了起來,踏著這會兒已激昂起來的鼓聲而舞。
他的手裏拿了一柄白玉雲展,舞動時竟分不清哪處是手哪處是白玉柄。
三姐暗自握了我的手:“你看我沒騙你吧?”
看她那激動的樣子八成是看上了該道士的皮相,而我更好奇是他到底如何出現在眾人眼前。
本朝佛道之風大盛,但我一向不怎麼信。是以按照我當時的想法,這個道士故弄玄虛倒是有一手。
我蘸了杯中的葡萄酒在白帕子上寫了一句話,著白梨去交給皇兄。大體意思是我要這個道士教我舞蹈。
上首數步之遙的皇兄接過去看了看,而後朝我略帶猥瑣地笑了。
我:……
不管他是怎麼想的,總之答應就行。我眼一閉,隻當沒看見他的笑。
若是這個道士沒有答應我的要求,我倒是會對他們方外之人高看幾眼。可巧宴席散了不久,便有人領著這個道士出現在我眼前。
我向他問了好,心裏想得卻是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