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薑少典並沒有留在我這裏用膳,而是去看望了月亮花。我十分好奇他為什麼大多白天往後宮跑,而晚上極少在妃嬪處留宿。難不成……難不成……白日宣淫啊!口味太重了吧?!
中午的白灼蝦甚合我意,一隻隻剝好殼、挑好蝦線的蝦肉小山般堆在我麵前的碟子裏,幼滑又有彈性,盡管加了少量鹽,還是掩蓋不住本身鮮甜的味道。
許是這頓飯我又吃得太久了,以至於剛想換上寢衣午睡時,門外便有人通報清妃娘娘來了。
說起清妃,是個了不得的角色。我沒來之前,她是後宮之中位份最高的老大,深得薑少典喜愛,盛寵不衰。但我覺得薑少典大約是喜愛她沈氏一族在朝中盤根錯節的勢力。
清妃沈白鶴,父親沈知是工部左侍郎,祖父沈仁久更是朝中一品大員,官居丞相。若說後宮之中母族勢力最大的,也不做他想。
我剛說完“快請進來”,傳說中的清妃就邁著蓮花步走了進來,杏色的披帛當風而舞,豆綠色的宮絛係出嫋嫋纖腰,真正是花神一般的人物。
我收回方才的話,看來薑少典很有可能是沉迷於清妃的美色無法自拔。
我扶住她沒讓她見禮,看座之後她向身旁的大丫鬟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將手中之物奉上。
她接過來,又起身:“娘娘乃六宮表率,嬪妾不敢再忝攬後宮諸事,特來將寶冊鳳印交與娘娘,嬪妾願盡心佐助。”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今後六宮雜事歸你管,但我還得在一邊兒看著你”。打理六宮這樣的權利可以算得上燙手的山芋,誰接過來誰是眾矢之的,區別在於她有薑少典當擋箭牌,而我情況就不那麼樂觀。
接下來我搜腸刮肚地同她上演著“貴妃辭不受,清妃固請之”的戲碼,直到薑少典來。
他剛一進來就看到我們姐友妹恭的場景,十分愉悅。這一點我理解他,假如我也有三千男寵,看著他們每天和諧相處,那我必然同他一般身心愉悅,甚至還能延年益壽。
問明了緣由,薑少典寵溺地拍了拍她的頭:“你終於可以偷懶了?”看到他的小甜心嬌俏地皺了皺鼻子,神色更加柔軟。
而後對我道:“那貴妃可要多受累了。”
我福了福身:“臣妾卻之不恭。”
然後,他們就相攜而去……
這個薑少典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你要找你的心肝寶貝兒就差這一會兒麼?知不知道秀恩愛死得快啊?這樣我多尷尬,我要不麵子的嘛?!
送走了兩尊大神,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清淨了。吩咐白梨用食盒裝了糕點,我便帶了幾個仆從直奔禦花園去了。
我這個長樂宮裏哪兒都很遠,唯獨離禦花園近。算來我還未曾好好欣賞過今年的春色,倒是擇日不如撞日。
一路上未曾用輦,總要消化消化食一會兒才好吃更多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楚國的禦花園要建在皇宮的最北端,地勢之偏使得鮮有人至。還未近前,熏風就送來陣陣甜美勾人的花香。
我本以為園裏會是千紅競放,柳綠桃紅,沒想到春花已經敗了,隻有大朵大朵荼靡無聲開放,粹白之色滿溢雙目。
這就是所謂的“不覺春老”麼?自入春到現在,我第一次肯停下來看看這春日,它卻已兩鬢星霜,來日無多。
“白梨——”我喚了她一聲,她便嫻熟地吩咐內侍為我置好躺椅,自己則取過食盒放在一邊的石桌上,將糕點樣樣擺開。
這些點心倒是色彩紛呈,比之被荼靡花充滿的禦花園要強上許多。
一下午的工夫,我把七八碟點心都吃得差不多了,外加一壺冷掉的桂花茶。
不知不覺間暮色已沉沉,風也帶上了涼意。我動了動酸痛的脖子,卻看到西方金烏墜地。
“人言落日即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我一時失神,等反應過來說了什麼,白梨已擋在我身前,低聲道:“娘娘慎言。”
“嗯。”我揉了揉發漲的眼睛:“我們回去吧,好冷。”
昭德殿,入夜。
“你說,文貴妃在禦花園躺了一下午?”雖然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但似乎哪裏不對。
那個聲音還在繼續稟報:“正是,一直到傍晚才回宮,後來白梨姑姑說了一句娘娘慎言,但之前的話屬下沒聽清。”
薑少典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告訴自己急不得。即便她真有什麼企圖,又豈是一兩天能暴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