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計留春(二)(1 / 1)

傳聞薑少典的父母感情甚篤,他父皇龍馭賓天之時,其母亦隨之而去,這也就是說宮中沒有太後。

不光沒有太後,連個皇後也沒有,對於這一點,我暗自揣測為他想吊著我們這些後妃,讓我們每個人都有希望,但誰也得不到,真是心機深沉。

當然這是我來之前,現在我想的是,假如他日四妃之中某個有了身孕,晉位成貴妃說明我已經犯了事兒,晉位成皇後的話又壓我一頭,怎麼想都不大好過。

我抱著被子在床上懶得起來,胃裏卻空落落的難受。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起床,正要喚白梨,她卻已經走了進來。

“娘娘,西配殿的齊美人來了。”

我:……

約摸過了兩盞茶的工夫,我終於捯飭出貴妃的端莊,連飯都沒吃就掛起親切的笑容去見這個愛好起早的齊美人。

“美人久等了。”我扶起躬身作禮的她。

“是嬪妾思慮不周,本不該這樣早地來打擾娘娘。”

我看著下首的齊美人,她說話的時候極少與人對視,總是將頭低低垂下,聲音也輕輕的,倒是很好聽。因著她姓齊,我便平添了三分好感。

我們又說了幾句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便送她出去了。

“白梨——”

“娘娘,早膳備好了。”

嘖,白梨者,妙人也。

坐在飯桌前,我開始感歎吃窮楚國任重而道遠,這夥食也忒好了。雖說我在大齊也沒虧了嘴,但憑良心講,楚國這些吃食比大齊還是要精細那麼一點點。

皇兄是個堅強的人,堅強的人可以拿自己的短處開玩笑,所以他經常跟我開玩笑說我們國庫不豐。

我喝著名喚雨過天青的嫩筍湯,湯色雖然透亮卻不是清湯,細品是若有若無的肉香。我十六歲那年去民間逛了一趟,回來才知道宮廷菜有多麼含蓄,今年我十七,來了楚國,才知道楚宮的菜比大齊還要含蓄。

我連著喝了兩碗,盡管之前還吃了碟蟹黃包,依然沒什麼飽腹感。望了望外頭漸高的日頭,我舔了舔嘴唇,決定連著午膳一起吃。

我承認我吃得多,但我吃得慢啊。有多少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姑娘隻學了個表麵,從楚腰纖纖到移動屏風,現在還長久地待字閨中。

我邊吃著邊把身邊的人都認識了一遍,除去劉公公,剩下的小姑娘們長得都一個賽一個得水靈。

我想長得好看的公公們大約不會出現在後妃身邊,那就……隻能是薑少典一人獨享。腐敗,忒腐敗了;變態,忒變態了。

薑少典大約是曹操轉世,我正在腹誹他,外麵就傳來一聲“皇上駕到”,鮮嫩的筍片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我嘴裏含著一片筍向他見禮,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他又看了看沒撤下去的桌子上狼藉的杯盤,輕輕笑了出聲:“貴妃這是在用……午膳?”

天殺的薑少典,你們家這個時候用午膳?

我掩口將筍吐了出去,又漱了漱口,才嬌羞道:“讓皇上見笑了,臣妾在用早膳。晨起有些晚了,是以……”

若皇兄知道我竟然能用這麼做作的聲音說話,一定會說:囡囡你在楚國受委屈了,為了大齊不惜惺惺作態至此。

他毫無征兆地低下頭來,俯瞰我的臉,似乎在確認什麼,下人們識相地退了出去,還關嚴了門。

喂……先別走啊,好歹把飯桌子收拾了……

他說話的時候氣息輕輕拂在我的睫毛上,我是個極怕癢的人,此刻卻不敢伸手把他撥走。

他說:“愛妃的眼睛有點腫。”

哎呦您說的正中下懷。我眼睛往別處看了看:“或許是晨起時揉腫的吧……”

“聽喜娘說,你昨夜哭了。”他不依不饒得正合我意。

“沒、沒有啊。”

“欺君是大罪。”

“臣妾知錯,昨夜確實……”我咬了咬唇,為難道:“一時沒忍住。”

“嗯。因為什麼?”

因為什麼你心裏沒點數兒麼?雖然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答,手裏把玩著衣袖,催促雙眼趕快醞釀出濕意。

他將我納進懷裏,在我耳邊道:“是朕對不住你。”

客觀來講,他的聲音也十分好聽,像泉水激石、清風吹衣,我若是尋常女子,說不定也被他這一聲化了。可我不是,我是來自與楚國對峙兩立的齊國的公主,我無法客觀看待他。

“臣妾知曉皇上有難處,也請皇上別難為自己。”我老實地趴在他懷裏,說話聲與他有力的心跳雜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