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一陣通報嚇得我伸到唇邊的舌頭又縮了回去,原來是薑少典來了。
我起身就要給他行禮,還沒等跪下去,他就虛偽地扶起我,也不急著掀蓋頭,倒是先說了兩句體己話。
這充分表明他不是個好東西,嘴裏沒一句實話。對於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新媳婦,又有什麼話好說?
他要演戲,我自然不能讓他唱獨角,於是我也說了一些“妾心比薜荔,緣木而蔓生”之類的鬼話。
後來他挑開的我蓋頭,如他此前說話一般溫存地看著我,我才開始害怕。誠然我大體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但我乃長於深宮、除了父兄連男子的小手都沒牽過的好姑娘,我……
這時薑少典身邊的總管在門外稟報漙露殿的上官昭儀病篤,怕是不好了。
“放肆!”薑少典長眉微蹙,厲聲嗬斥道:“羽兒病重還不快去找太醫,你來同朕說置貴妃於何地?”
外麵便響起一陣緊促的叩頭謝罪聲。
羽兒,貴妃,這稱呼簡直親疏立判啊,再聽不出來我就真是不識時務了。
“皇上您去吧,左右您與臣妾已經禮成,昭儀妹妹的病卻不能耽擱了。”
“貴妃真是良善。”他摸了摸我的臉,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皇上。”我隻好跪下來。
有些人虛偽到想幹什麼不僅不直接說,你提出來了他還要拒絕,等著你去“固請之”。
他半摟半抱地將我扶起來,長長歎了一口氣,在我耳邊道:“你我未曾禮成,朕還欠你一個周公之禮。”言罷揚長而去。
等我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忍不住在心裏的小本本上又記下一筆:色胚。
這夜等著兩位公主兩虎相爭的人失望了,因為皇帝陛下他去了瑞光宮的漙露殿,看望並親切慰問了病篤的上官昭儀。
我著人卸了妝,褪下喜服,穿著中衣坐在床上吃糕點。此刻紅燭高燒,羅帳昏暗,我一個人對著滿眼喜色,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下來。
記不得是幾年前的春日,我在岸邊吃著皇兄從太液池裏抓的魚,跟他講起我生平除了吃的第二願望——想要嫁給一個真心待我的人。
皇兄給另一條魚灑了鹽,烤得滋啦滋啦響:“世間哪來那麼多真心。”
“我堂堂大齊公主,誰敢不真心待我?”或許這話真的太狂了,我話音未落就被魚刺卡住喉嚨。
後來據皇兄說,那時候我的臉漲成紫紅色,雙手緊張兮兮地握住脖子不撒手,活像一隻吊死鬼。咳,夜色裏他不可能看得那麼清楚,這絕對是他憑空杜撰。
彼時無論他如何要我放鬆,我始終不肯撒手,他怕我將自己勒死,便掰開我的手:“哥哥一定給你找個真心待你的美男子,你撒手好不好?”
我才脫力般鬆了手。
如今再回憶起來,真是頑愚可笑。且不說真心與權勢無關,便算有關,我又豈能大過薑少典去?
可我不甘心我與我的夫君就這樣虛偽地相伴,猜忌一生。
可我的不甘心沒有用。
“咳咳……”哭得太投入,又被嗆到。
“娘娘?”帳外響起一把略顯蒼老的女聲,我才想起喜娘未得我吩咐,還在外頭候著。
“本宮沒事。白梨,送嬤嬤出去。”
不加掩飾的哭腔令她急忙跪下來安慰我,卻又拙於言辭。想必她也未曾碰見這種情況。
我哭了這麼一遭,明日應該就會傳到薑少典耳朵裏,即使不能讓他內疚,至少能讓他以為我心裏有幾分在意他。雖說此舉目的不純,好歹也摻了真情實感。
我哭得悲戚又壓抑,隻等喜娘及一群仆婢被白梨帶了出去,便立刻抹了抹眼淚,最後洗漱一番,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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