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徐童:見證遊民世界(1 / 1)

徐童:見證遊民世界

專題

導演、小說家,北京人49歲,當代中國最具創作力的紀錄片導演之一《麥收》《算命》《老唐頭》《四哥》所組成的遊民係列記錄了妓女、算命的、老鴇等邊緣人士戲融性極強的生活。

人生的第一部電影

我想應該是樣板戲《紅燈記》。我小的時候是住在一個部隊大院旁邊,部隊大院有一個特權就是每個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放露天電影,就在露天扯一塊銀幕直接就放。我們這些住在附近的孩子都會想辦法混到部隊大院裏麵,在大院裏麵一直不出來,等著天黑。等天終於黑了,看銀幕終於掛出來了,然後我們就找一個好的位置等著看開演。什麼時候最愛看電影

看片子看得最多的時候還是在盜版碟片興起的時候,看得比較多,當時對《迷牆》的印象特別深,這個片子的各個版本我都買了。當時北京的文藝青年流行在新街口買一種用牛皮紙包的碟片,那些片子對我們這一代人來說,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為《望鄉》流了兩次淚

產生絕對影響的電影沒有,但產生了很深的印象的電影應該是日本電影,現在說起來很多都是商業片,比如《追捕》《遠山的呼喚》《黃手帕》《人證》《砂之器》《寅次郎的故事》。這些電影是在我少年時代,一種很封閉的年代裏看到的,看完之後就覺得其實電影是可以表達這樣的東西的,不是八個樣板戲那樣的政治說教。這些電影當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應該是《望鄉》,我那時候處於青春期,歲數小,看的時候就特別的感動,感覺故事特別好,妓女特別美。一想起那些東西就按捺不住想要流洞,在情感上,在我的少年時代,應該是上初中時候,真的是給了我很強的震撼和心靈的慰藉。在我拍完《麥收》之後,還突然想起了這部片子,特別想看。我那時沒有DVD,後來找朱日坤先生借了這部片子,09年又重新看了一遍。看完之後依然流淚。時間已經相隔三十多年了。

我們為什麼不斷拍電影

因為我們活得太有限了,對這個有限的現實永遠是一種懷疑。我們永遠生活在一種困境當中,因為我們是一種有限的動物,社會的不足,我們自身的不足等,它成了我們不斷表達的一個理由。我們想要表達出更好的一種東西,實際上這個願望也暗含著另一種悲觀,因為這個願望實際上是永遠兌現不了的,永遠是一種夢想,我們這才需要不斷地去拍片子,不斷地去表達。

我可以順流而下

具體到我的片子,不一定說學到了什麼。而是說拍片使我進入了另一種情境,改變了我以往的生活的方式。我們知道一個人學習的過程,往往是一個向上的過程,一個人不斷去接受教育,為其在社會上獲得更好的生存空間。知識帶有很強的功利色彩。

我拍紀錄片後,就與這種向上遊動的方向正好相反了。陳丹青先生寫過一本書叫《退步集》,我有一個理由“退步”,就是我去拍紀錄片,我因此可以順流而下,可以和片中的這些人物混在一塊兒,朝夕相處。他們有的成了我的朋友,有的沒處好成了仇人。他們當中的一些人非常凶悍,這是一個閃險莫測江湖,叢林密布的江湖,在這裏頭混便有一種與狼共舞的感覺。

拍紀錄片對於我來說,改變太大了。如果之前我是一個趨利避害的浮遊生物,一個在社會上掙紮,渴望有所作為,想要更好的生活的人,拍紀錄片給了我一個轉變,它讓我掉轉方向,自甘沉落。在混亂不堪的生活裏,卻發現了另一個世界,遊民的世界,一個被說成是“隱性的社會”,它就實實在在地出現存我的鏡頭裏了。

說到我的這些朋友,他們肯定不是生來就是遊民的。在社會不公和個人資源極為匱乏的情況下,這幫人隻能退守於叢林,漂泊在江湖。那些生生滅滅卑微苟且,甭管存什麼時候,隻要提起來都會讓我覺著實在可悲可泣,可怒可歎!就像《望鄉》當年給我的撞擊一樣,我能幹的就是盡量多拍點他們,不讓他們像《望鄉》裏的人那樣,漂泊在異鄉,長眠於泥土裏,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永遠被遺忘。

我想拍的故事

我覺得拍別人就是在拍自己。向真而構的紀錄片,其實有時候是一種“借屍還魂”,你如果想拍攝自己的遭遇,就不如拍別人的苦難。生活肯定大於拍攝,當你把鏡頭對準生活的時候,把焦點調實了,別手軟,你要說的話就在你的鏡頭裏了。無論紀錄片還是劇情片都一樣,明年打算開拍一個故事片也是出於這個想法——故事永遠來自我的這幫朋友,他們好像是我的一塊領地,我在這裏狩獵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