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東:主角20年
專題
畫家,遼寧人,51歲。中國當代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從1992年起,與張元、王小帥、賈樟柯、侯孝賢等導演合作,做過《冬春的日子》《北京雜種》《金城小子》等紀錄片和故事片的主角。
對話劉小東
雖然不屬於電影圈,畫家劉小東卻跟電影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20年裏,他做過多部紀錄片故事片的主角。首先是王小帥的《冬春的日子》,他和愛人喻紅本色出演了一對藝術家情侶,後來影片獲廣泛讚譽,被BBC評為全球百部經典片之一。
後來,劉小東又以美術指導兼演員的雙重身份,參與張元的《北京雜種》,這兩部關乎“北京藝術家狀態”的獨立電影,堪稱90年代最重磅的兩枚現實主義炸彈。
到了2005年,劉小東奔赴即將消失的二三峽完成《三峽大移民》和《三峽新移民》兩組油畫係列。這個經曆被賈樟柯製作成紀錄片《東》,見證了畫家的創作過程,也再現了一個遭遇拆遷死難事故的家庭的真實狀態。隨後,兩人合作(賈任導演、劉任策劃)的《三峽好人》轟動世界影壇。
2008年汶川大地震後,劉小東赴災城北川繪出了《入北川》,這個時期的影像被王小帥剪輯進了短片《等待》中。2010到2011年間,劉小東返回家鄉遼寧錦州金城鎮,以童年夥伴們為模特,著手繪製《金城小子》組畫,台灣大導演侯孝賢率領團隊全程紀錄,同名紀錄片一舉斬獲第48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獎。
劉小東“觸電”的跨度長達20年。在整個華人世界,或許再沒有第二個畫家像他這樣,每一個生命階段的創作和生活,都被電影紀錄了下來,而日每一次都是與華人世界最傑出的電影導演合作,電影成全了他,他也成全了電影。
Q:在你人生的哪個階段,最熱衷看電影?
A:我大概是在大學的時候看電影比較多,那時候電影資料館有美國電影周、歐洲電影周這樣的電影展,我們都會想盡辦法搞到票,然後跑去看。
Q:那時候看的電影,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A:比較深的是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電影。還有西班牙片——有一部非常有意思的電影叫作《資產階級的審慎魅力》,是布努埃爾的。還有一部獲奧斯卡獎的英國電影,叫《火之戰車》。
Q:這些電影跟你畫畫有關係嗎?
A:跟畫畫沒關係,塔科夫斯基電影裏麵有一種力量感跟濃重的曆史感,比如舊鍾啊,一匹馬在戰場上飛奔啊,這種蒼涼的力量感給我的印象特別深。喜歡布努埃爾則是另一種感覺,他電影裏麵的人一會兒走在荒灘上,一會兒一起吃飯,忽然這樣忽然那樣的,給人感覺莫名其妙,但我看的同時又覺得很有趣。至於《火之戰車》,是因為它有一種濃鬱的色調,濕漉漉的空氣感—下子就把你抓住了,屬那種很有質感的電影。
Q:為什麼我們需要電影?
A:因為人需要全方位地看到自己,存這個意義上講我們需要電影。比如你想看到你的背影,你想看到你痛苦的時候什麼樣子,你想聽到你說話的聲音。你聽到的自己的聲音跟錄下來的聲音是不一樣的,當你在電影裏麵聽到自己的聲音會說:這個不是我。影像就是這樣的——電影能夠讓你看到這個不是你的你。並且電影是能夠全方位地貼近人類感情的藝術,它跟繪畫不一樣,繪畫是靜止的、寧靜的,電影是運動的,把聲音也容納了進來。
Q:可能比起別的國家,在中國,電影的影響要超過國外。對於你和你這一代人來講,在電影當中獲得的是什麼呢?是認知自己還是獲得了一種娛樂?
A:對於我來說,是通過觀看電影的經驗,回顧到人生曾經所經曆的階段。在看電影的時候,能夠突然地把你的某種經驗帶動起來。我會很看重電影這種帶動人認知過往的東西。
我大學時看電影比較多,現存則不會刻意去看很多碟什麼的,我會帶孩子一起去影院。但電影不僅僅是一種娛樂方式。因為你會通過看電影,感動得流淚,從而獲得另一種更大的快感。心靈上像被洗滌了一樣,從內在到外在,好像把自己變得幹淨了。
Q:如果電影很粗淺地分成商業跟藝術兩大類,你有沒有喜歡的商業電影?
A:我有很多喜歡的商業電影。《獅子王》我特別喜歡,中國電影《芙蓉鎮》我也喜歡,但是我也不敢確定它是一部商業電影還是一部藝術電影。我不太喜歡像現在的《阿凡達》《盜夢空間》這樣的商業電影,這些電影使用的技術太多,太炫目,反而把人帶不進去。這些電影裏麵所發生的事情都很陌生,跟你距離很遠,要是他拍王府井所發生的事情,我就會感興趣。而現存的商業片裏麵的感情感覺跟我很遠,看後非常想讓人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