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拍電影的,我隻做電影
專題
對話江誌強
生意——我從來不用票房評估電影
“我不是個生意人,我是個電影人”。這是采訪過程中,他重複得最多的一句話。在當下這樣一個所有人都存涸澤而漁、焚林而獵的時代,這種姿態似乎顯得有些過於孤高且多餘。但仔細審視—下你便不難發現,恰恰是那些把這一行當成錢包,想進來撈一筆的操盤手們,最後紛紛折戟沉沙。能留到最後的,反而隻有那些在這一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種秋收的老實莊稼人。
當然,江老板還是一個生意人——一個知道怎麼做電影生意的老派生意人。他身上帶著那麼一點老派生意人的狡黠——對強勢資本於中國電影的快速介入,他一邊對他們的現代商業管理模式微笑言善,一邊則緩緩聲明,自己絕不會見賢思齊,因為“這不是我的風格”。可能很少有人知道,當年張藝謀敢於拍出一部被國人痛罵,卻又在某種意義上開拓了一個時代的《英雄》,也是緣於江老板對他說的一句話:“導演,你不要想著這部電影是拍給大陸觀眾的。這一同,你要打的是國際市場。”就像他親口對我們所言的“錢就是錢”,對江老板而言,並不是富貴於他如浮雲,而是相對這個浮躁跟風的業界,他總是能看遠一步,第一時間對未來局勢做出正確的預判。他從來不會緊盯住眼前的一城一地。這個小小的軀幹裏,胸懷的,是更大的天下。
Q:從你三十幾歲接手安樂之後,安樂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當然你做的不少藝術電影也遭受了很多質疑,比如田壯壯導演的《狼災記》,不光票房欠佳,口碑也毀譽參半,有不少人說這是做了一次無用功,我想知道您怎麼定義“有用”和“無用”?
A:你說“有用”和“無用”,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用這兩個詞去評估電影作品,我覺得很有意思。我看事情,看人,看才華的角度,可能和這一行裏的其他人不大一樣。現在中國有種現象,大家都看得很近,有票房就是王、沒票房可能就“沒用”,這種觀點我不太認同。電影說到底是商品,但也是一件藝術品,你可以從裏麵吸收到有養分的東西,就是你們說的“精神食糧”,所以我一直不覺得電影是短線的。
重回你剛說到的《狼災記》這個事情,我隻想說我對壯壯有絕對的尊重,壯壯是一個特別了不起的人。不能因為他拍了一部不受歡迎的電影,就評估他是“無用”的,我覺得這對他非常不公道。我經常說很多人的作品不是給今天看的,包括薑文的《太陽照常升起》,甚至斯坦利·庫布裏克的《2001太空漫遊》……它不一定是今天能看得明白的。所以我們評估東西不要用目前我們的理解力去看,看這些東西要看長遠一點。
Q:田壯壯自己也說過他的電影是拍給一百年以後的觀眾看的,您也談到了眼光放長遠的問題,這是否也折射出你的世界觀?
A:我覺得電影人必須有這個態度,有這種態度才有希望。如果我是一個生意人,今天看見電影這一行賺錢,我可以火速地撈一筆,然後就離開,至於電影質量則完全不考慮,但我不是一個老板,我是一個電影人。我這一世都是做這個行業的,所以我會看得相對長遠一些,我蓋一個戲院都要蓋得最漂亮,動工的時候就想到十年以後,所以我常說,我不是一個好的生意人,但我是一個還不錯的電影人。
Q:近年來隨著電影市場的火爆,也有不少“熱錢”湧進來,他們可能就抱著撈一筆就走的心態,你會不會選擇和他們合作?
A:錢就是錢,錢沒有分“冷錢”和“熱錢”。人家拿錢進來,就是來賺錢的。我不會設限製錢是哪裏來的,但是我會看條件。
Q:但如果這種資金的要求和你的電影觀有相悖的地方,你會怎麼樣?
A:這個就要看條件嘛……看我有多需要這個錢,如果就是差這一筆錢,那我可能會接受。因為畢竟能完成項目是第一位的,至於中間會產生的問題,可以慢慢再溝通;但如果這個錢對電影並不那麼重要,而他的要求超出你的能力,或者說你的底線了,那你要不要接受呢?其實往往拍電影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煩惱,所以我一向是量入為出,控製成本。真到需要錢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往往是去銀行,銀行很簡單嘛!生意就是生意,但是我也不排斥和其他人合作的,隻要你夠專業。我未來要跟中影合作、跟上影合作,民營這邊我會跟華誼、樂視合作。像張藝謀的新片就是樂視的嘛,我們也會合作。我對這些都不會抗拒。
Q:你也說過安樂不做一個上市公司,因為上市公司不可能拍不賺錢的電影。
A:我說這句話的意思可能大家有些誤會,我說不會上市,原因其實隻是因為我對金融沒有太大興趣而已,因為你要做一個上市公司,就一定要花很多時間和這些會計、出納打交道,我覺得會很累。我寧可把時間拿來跟我的導演、編劇去聊天。
Q:現在業內也有一種說法:不少地產公司進入這個行業之後,把一些做地產的方法也帶到電影圈來,有不少電影人會很抗拒,他們沒辦法接受我去和你談創意,結果發現對麵坐著的竟然是一個財務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