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想到這件事情我就很憤然,這個故事編造的無比矯情,而且舅舅從來不怎麼杜撰我爸,總是說他長期在外地,過年都不一定回來;這會造成他和我媽有亂倫的嫌疑,我可不願意變成積弱智羊角風血友病等等於一身的近親兒童。並且我媽當時在產房躺著,外公外婆還有我爹一直都在照顧,怎麼可能隻有她看見我舅舅在哭。不合常理,完全不合常理。所以我覺得舅舅的編造能力還有待提高。不管怎麼說,反正我知道了這個故事後,深深地打了一個戰抖,酸掉了半身雞皮疙瘩。
舅舅回來的時候帶著無比高的期望和光環,可是在幹了幾年之後跳槽了,哪兒也不去,就著自己的幾百萬開了家司法取證公司,也就是私人偵探所。從此以後他走上了混社會的道路,三教九流他都能打打招呼。我中學的時候,放學路上常常看見他蹲在破吉普車裏麵咬著方便麵盯著某個辦公樓出口,或者是端著大炮筒、摸著左耳的耳機對著袖口講話,再或者是在大街上被人追著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隻能迅速衝倒附近的電話廳先報警,然後給我媽打電話,叫她準備好去派出所撈人。做完這一切,我便抄起路邊麻將攤子的小板凳上去解救我舅舅,最後往往是我們兩個被一起揍的鼻青臉腫。
等那夥人走了,舅舅往往比我先爬起來,遞給我一根煙,等我抽得樂滋滋的時候,再把我臭揍一頓。邊揍還邊說,誰他媽叫你來幫我,老子在工作,下次看見了繞著走之類。舅舅練過空手道,能劈開幾塊磚頭,功夫還算了得。人多了也許打不過,但是現在打我還是很來勁的。我邊挨打邊想,操,被人砍也是工作,你丫騙誰呢。每次看見舅舅惹了麻煩,我總是情不自禁地衝上去幫他,為此我常常在路上就挨了兩頓打,回家我媽那還有一次。
舅舅揍我的時候我特別恨他,但等他揍夠了,坐在我旁邊抽煙的時候,我又無比地喜歡上他。警察往往過半個鍾頭就迅速趕到,然後把我們倆雙雙抓上警車;這個時候舅舅總是無比豪邁地說,這是我外甥,年紀小,不懂事,看見我挨打上來幫忙,你們就放了他吧,看他被揍得多慘哪。警察不理他,把我們一起拷在派出所長椅上,皮帶抽掉皮夾子拿走。舅舅的皮夾裏麵總是有一張自製的私人偵探身份證明,上麵還不要臉地寫上自己是特別警隊的編外成員,是用來唬某個地下賭場小保安或者發廊小姐用的。這幾年警察隊伍是有些魚龍混雜。但是認識的人都說,盡管如此,如果連舅舅這樣的家夥都能混進去,也忒過分了。
這張證件往往給他惹不少麻煩,以至於我們家附近派出所的小警察們都記住了舅舅,這當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到了後來,每次我和舅舅被拽到派出所,抽掉皮帶拷在長椅上,警察們總是充滿鄙夷地問候我舅舅:陳隊長,怎麼又來了?每到這個時候舅舅總是低著頭不吭聲,任憑他們奚落。直到我媽急匆匆地趕來,交了錢才把我們帶走。我們倆人都穿著細腿襠很低的褲子,沒了皮帶隻好提著,一步一步挪到我媽車上。我總是自覺地鑽到後麵,把前麵留給舅舅,以便我媽扇他耳光,或是抓著他哭。不管幹什麼,舅舅總是不吭聲,直到我媽鬧夠了,才輕輕地說,姐,不會有下次了。誰都知道這是撒謊,可是我媽總是再度哭起來,往往還收拾不住。我在後座等得不耐煩,伸手到舅舅口袋裏抓過煙來點上,想到回家還要被我媽揍,心裏煩躁無比。
這種情形重複出現了很多此,我媽每次都情緒失控,從來也不見說久了次數多了就麻木了什麼的,每次都跟新鮮事一樣來勁。舅舅也似乎很習以為常,總是低著腦袋等我媽鬧夠,才開口說話,然後幫我媽把車開回去——放任犯情緒的大齡女司機開車上路,對別人對自己都是一種不負責任。其實每次從派出所回來,舅舅身上骨折軟組織挫傷什麼的都是別人打的,但是臉上的抓痕一定是來自我媽;而我的內傷外傷不僅分別來源於追打我舅舅的人和我媽,而且雙雙都有我舅舅的功勞。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舅舅的品性,真是混蛋到頂啊。
正是這樣,我對舅舅又愛又恨,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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