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林Sia2(2 / 3)

國主將那參將軍喝退,乃高呼道:“來人,賜雲公主與少將軍看座!”當下有侍者將一張寬大的案幾抬到雲兒和我的麵前,輕輕放下,對座上國主揖禮後告退而出。

國主又高呼道:“將酒菜呈上!”隨即有一隊侍女手舉托盤,邁著盈盈細步魚貫而來,轉眼間我們麵前的案幾上就被擺滿了各式珍品佳肴。

我向身旁的雲兒揖了一禮,轉身向遠離此處的隨從們走去。我尚未邁步,已被雲兒拉住道:“sia,你也是這裏的貴賓,就和我同坐一處吧!”

我不再推脫,對雲兒笑了一下,站在她身後一側。我和雲兒認識已久,受人間之影響,似這等拉手之類的舉動,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不過,我忘記了雲夢澤隻相當於人間的古代,其人類的思想遠沒有我們開放。並且,我自從進來,就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怕他們要在宴席上對雲兒不利。我若是和眾隨從在一起,其距離太遠,並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助她脫險。可是我若和她共案而食,顯然並不符合時宜,思前想後,我隻好如此。

雲兒起身將我拉到案幾旁,笑著道:“人家請的是你我二人,你若不就席,豈不有弗人家美意?”

我想了想,遂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

我和雲兒剛剛坐下,就見對麵一體態消瘦之吏對座上國主及其身旁眾人笑道:“雲公主與少將軍在人間世界閱曆已久,對那裏的一切了如指掌。我聽人言道,依照曆法,今日乃人間的重陽佳節,為慶祝此佳節,我們國主才特設此宴,希望公主與少將軍能夠盡興。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在此熱鬧之宴席上,竟無音律助興。”

我心中暗道:看來,一場文鬥是不可避免了。

果然,那人身旁一體態肥胖之吏笑道:“我倒是聽人言稱雲公主精通音律,不知可否為我們輕撫一曲呢?”這人分明是把雲兒當做尋常歌女看待了。如此不敬,我決議讓其見識一下什麼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雲兒正要相駁,我在台下輕輕拉住她的手,對她使了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

我從宴席上站起來,對那人笑道:“沒想到我們公主的琴藝,連這位仁兄都知道了。不錯,我們公主的琴藝的確舉世無雙,不過正如仁兄所言,今日的宴會甚是熱鬧,在此熱鬧之所,僅有琴音助興怎麼可以?人們常以‘歌舞’並稱,足可見伴舞也是不可或缺之項。我瞧仁兄身材窈窕輕盈,想必曾習舞多年,待會兒我們公主撫琴時,仁兄若能賞個臉麵,和曲舞上一段,那可真稱得上天下美談了。”

我的話還未說完,廳堂之中已是笑聲一片。我知道那人身材肥胖,稍作局略運動便會氣喘籲籲,讓其和曲而舞更是不可能,不過既然是他首先對我們不敬,那就休怪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那發話之人被我的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再不敢讓雲兒撫琴助興。

我在哄堂的大笑聲中重新坐在雲兒身旁。我回頭向雲兒瞧了一下,她以一手抿嘴而笑,另一隻手對我豎起拇指,以示讚賞。

我還未將身體坐正,旁邊又有一文吏道:“久聞雲公主與少將軍一向以禮義仁信而聞名天下,可今日一見,隻怕有些不盡然矣!”

我循聲將頭轉向那人,問道:“此話怎講?”

那人如背誦一般,搖頭晃腦道:“即便是少將軍與雲公主熟悉無比,可終究是男女授受不親,今日少將軍當著我們眾人之麵,不僅與雲公主食同案,而且並肩而坐,就不怕授人話柄嗎?”

我看了雲兒一下,佯作恍然大悟,以手拍額道:“是呀,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在劍瀆,我對人可都是禮敬有加的,公主,這話我沒說錯吧?”

雲兒不明白我接下來要說什麼,不過她似乎很清楚我是在與人舌戰,就笑著點了點頭。

我再次拍著腦袋道:“哦,我明白了!大概是我們劍瀆乃禮儀之城,我等這般當然會受其影響,而不敢有絲毫的越軌之舉。可眼下已非我劍瀆之地,我等拙劣行徑自然在不知不覺中就顯露了出來。”

那文吏的本想以此譏笑雲兒和我,被我輕描淡寫地化解,還順便影射了在場的所有人,他不由得滿臉羞愧,默不作聲地呆坐在座位上,再不敢言語。

我對雲兒揚了一下眉毛,雲兒的臉上則顯現出無比驚喜的表情,似乎不相信她那一向木訥寡言的少將軍什麼時候也這般伶牙俐齒了。

我尚未來得及坐下,又有人向我發難道:“就如少將軍所言,這‘禮’字還算但當得起,可小吏思前想後,都不明白這‘義’字如何能和少將軍沾上邊。”

我笑著對他解釋道:“所謂的‘義’,其實有多種含義:為兄弟義,可同甘共苦,想必方才末將進來之前的舉動,各位已經見識過了。為師徒義,尊之敬之。不過末將的老師都是人間世界之人,你們可利用水晶石去那裏打探一番,問個清楚。為夫妻義,相濡以沫,白頭偕老。這一點,末將卻是無能為力了,畢竟才二十多歲嘛。為父母子女以,則應恪守孝道、為人表率。為君臣義,則要盡心盡責、鞠躬盡瘁。各位身居要職,眾人用不著多做解釋。至於為天下義,則可拋棄生死榮辱,以全身心投入,不知場上諸位有幾人能夠做到?”

那人的質問被我化解,一聲不吭地坐了下來。我以為一番爭辯會就此打住,可沒想到又有一人向我發難:“少將軍滿口禮義仁信,那禮義二字少將軍解釋的雖然有些勉強,總還說得過去。可至於少將軍之‘仁’,恕小吏眼拙,實在是看不出來。想日前我三十餘萬大軍命喪少將軍之手,難道這就是少將軍所謂的‘仁’嗎?”

我放聲大笑,聲震屋頂道:“你倒好意思說出口!你們的統帥不懂用兵,以至於精銳之師竟敵不過我劍瀆區區幾萬軍士,及至此時卻又說我不仁,世間搞笑之名,非閣下莫屬!如果依閣下所推斷,所謂的‘仁’便是不殺,那就恕末將才疏學淺,不明白所謂不殺究竟是何物?這樣吧,我瞧這案幾上有切肉之刀,我想以此刀在閣下身上試上幾下,如果閣下能夠身挨數刀而不還手,隻需以‘仁’字感化末將,那便是天地之‘仁’了。不知閣下可否演示給末將看看什麼是真正的‘仁’呢?”

那人被我手中的刀具嚇得臉色煞白,連連後退,哪還敢爭辯半句。

我再回頭瞧之,見一人正要站起,我於是對他笑道:“禮、義、仁,他們都說過了,我想閣下一定是要向末將發難所謂‘信’為何物了,是不是?”我瞧那人點了點頭,乃笑著道:“不瞞各位,所謂‘信’為何物,末將還真不好回答。當初末將跟隨雲公主前來赴宴時,曾瞧見過張貼於各地的告示。末將一介武夫,隻記得其中數句:近聞劍瀆中自公主雲、林子華以下前朝餘孤一幹人等受人蠱惑,劫掠郡扈,結黨謀叛,本欲用彰討之,然恐勞我生民。朕憂思難眠,苦求解決之道……征戰殺伐,非我本意,勞民傷財,大是不忍……九九之日,於朝賀之處宴請二位,以商國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便是你們昭示天下的文書的原文吧?其用辭何等的謙卑,其詞句又如何的安慰我等,僅僅是一個飯局而已,讓我等不必擔心。令讀之之人,無不痛哭涕零。可是,自從我們踏入都城以來,你們便處處設計、以言語相譏。我想問諸位,這是不是失信於當初昭示天下的承諾呢?你們有何顏麵與我談及‘信’字?”

眾人被我反唇相譏,再無人言語。我雖然有疾在身,可自認為有神器在手,即便是談判不成,若要脫身卻不過是小菜一碟,故而就有些傲才恃物、有恃無恐起來。

這時,在我身邊不遠處一直沉默不語的crous王子忽然陰沉笑道:“少將軍什麼時候也學會這般伶牙俐齒了?哦,我明白了,我曾親眼見到你與雲公主同處一室,時間長了不知不覺就受其影響,隻怕今日之語大概還是雲公主教的吧?”他雖然是笑道對我言語的,可在我聽起來,大有影射雲兒與我之意。其用心何等的歹毒!我也就罷了,一向視名聲為虛幻之物,從不在乎別人怎麼評價。可雲兒就不同了,她雖然比我年長幾歲,可是也正直青春,正是名聲比生命更重要的時候。更重要的,她乃是將來的一國之主,若是任由crous這等敗類的胡言亂語,以後還怎麼信服族民?

我騰地一下站起來,對他怒道:“原來閣下有窺人隱私之嗜好,這個我倒是不曾耳聞。看來在座諸位以後晚上要小心了,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們的風流韻事就會傳遍開來。crous,我且問你,你是否見過我們有任何失禮之處?”

crous思索了一下,對我搖了搖頭。

我怒斥他道:“你身為王子,有窺私之癖,不僅失禮,更有變態之嫌。當初你曾拜我為師,俗語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身為我門下卻做出如此不敬之舉,乃不孝也。當初我昏迷之時若不是雲公主她日夜守護,隻怕我早已成為你刃下之俎。如果那樣也算同處一室的話,那我認了。你身為王子,行事處世卻如同無賴,不顧禮節,不知廉恥,你有何麵目苟活於世?拿來!”我向他伸出手,對他大聲喝道。

crous裝腔作勢,問我道:“什麼?”

我目露凶光,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麵前,不容置疑地對他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的水晶石肯定是被你竊取了,現在,請你歸還於我!”

那crous受我目光所震懾,不得不將我的水晶石從身上掏出來,交還於我。那國主見我取回水晶石之後,並未離去,乃對他怒斥道:“逆子,還不快向雲公主致歉!”

雲兒從座位上站起道:“算了,我可擔當不起!sia,你回來吧,對這種人動手,端的玷汙了雙手。”

我方才也是為了取回自己的東西,才出此下策,其目的無非是讓在場諸人知難而退,不可再對雲兒和我無禮。既然雲兒已經發話,我於是鬆開了crous的衣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回到雲兒身旁,苦笑著對她道:“好端端的一場宴席,讓我給攪和了,請公主恕罪!”

雲兒笑著對我緩緩搖了搖頭,那神情是在告訴我說,雖然有些過分,卻也不至於治罪。

那座上的國主對其愛子怒斥道:“這雲公主與少將軍是我請來的貴賓,你卻做出如此無禮之舉,逆子,還不退下!”

crous接連受斥,未發一語,起身告退。

國主端著酒杯離席走到雲兒和我的麵前,對我們道:“方才臣子們及逆子多有冒犯,我代他們向二位賠罪!”言畢,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杯口朝向於我和雲兒,以示誠意。

我來時已感渾身難受,又經過方才一番舉動,此時更感渾身痠楚之極,腹中翻騰不止,惡心欲嘔,哪還有心思與人對飲?可是,我又不能弗人美意,隻好端起酒杯,濕潤了一下嘴唇,便放回原處。

先前曾兵敗劍瀆的統帥對我嗬斥道:“少將軍你好大的架子,我們國主屈膝躬身,親自敬酒賠罪都不頂用麼?”

我回頭對那統帥道:“末將絕無此意,乃是因為末將不勝酒力,夜間又染風寒,故而不能飲酒。”

國主見我不肯飲酒,乃回頭對雲兒道:“雲公主,說到底眼前情形皆因你我二人引起,林少將軍乃是你的得力幹將,這杯酒不知雲公主是否可以代少將軍飲下,我們也學一學前人杯酒泯恩仇如何?”

雲兒乃沉聲對他道:“你當然可以如此言語了,自己又不會損失什麼。可我和sia卻絕不可能與你對飲。”

大概那國主一生,從未受人如此冷遇,於是臉上乃有怒容。不過他也是經曆風浪之人,臉上怒容一閃即逝,重新換上一臉笑容,隻是將眼神飛快地向旁邊掃了一下。

眼看好端端的一場宴席就要不歡而散,有一年紀與我不相上下的武將從大殿的角落處走到我和雲兒的身旁,先對我們行了一禮,隨後開口道:“少將軍,我乃皇宮護衛的一名小頭領,對少將軍神交已久,一直想與少將軍結識。不知少將軍能否賞個臉麵,給小人一點薄麵?”說完,他端起雲兒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隨後便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

我看這人言談有儒將之風,不似方才那些人一上來便對雲兒和我無禮,而且能夠將生死置之度外,冒著被殺的危險隻為能和我結交一下。我當即便決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此人含恨而去。

於是,我起身將自己的酒杯斟滿,忍著腹中劇烈的翻騰,舉起杯子對他示意了一下,就要和下去。

“少將軍,先不忙喝酒!”那人忽的伸手將我手中的酒杯奪去,放在案幾上,對我道:“方才聽少將軍以一人舌戰我場上諸文吏上不落下風,乃知道少將軍文韜武略遠在我等之上。小人一直有個心結未能解開,希望少將軍能給些提示。”

那人言語尚未說完,已被國主大聲喝道:“來人,將此攪局之人給我拖下去!”

我笑著阻止道:“不忙,反正這裏是你的地盤,等我走後再將其處決也不遲!”我見方才眾人極力勸我飲酒,而此刻那人卻阻止我飲酒,已明白酒中有詐,我向看看接下來他們究竟要作何打算,就出手阻止了那國主的舉動。

我笑著對那人道:“兄弟請講!”

那人再次對我和雲兒揖禮道:“想雲公主與少將軍從人間回來不過兩年有餘,地不過一城一郡,文武不過數人,士不過三萬,卻能數挫我軍精銳。不僅如此,這天下人提起雲公主與少將軍之時,無不流露出心馳神往之意,小人懇請少將軍能夠明示!”

我這次不再麵帶嬉笑,乃正色對其道:“其一,‘得人心者得天下’;其二,‘將有必死之心,士無貪生之念’。”

那人點了點頭,問我道:“少將軍,你已經將水晶石討回,不過,你和公主仍要小心才是。”

那人此言一出,立時引起一片嘩然。那國主怒不可竭,聲若雷霆般對其吼道:“你在胡說什麼?快來人,將此人給我拖下去!”

廳堂之外響起一陣淩亂的鎧甲撞擊聲。那人對我慘然笑道:“少將軍,我曾得到密令,要在席間將你與雲公主除掉,我若不動手,那便是不忠,可是,我們若是以這等方式對待貴客,那便是不義,你說是吧?”

我點了點頭:“不錯,你現在就可以動手了!”

那人對我點了點頭,轉身端起案幾上雲兒和我剛斟滿的酒杯,將其中一杯遞到我的手上:“少將軍不用擔心,這酒卻是無毒了。現在,少將軍可否和我對飲一杯?”說完,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我對他微微笑了一下,一口將杯中之物吞落下腹。我將酒杯擲於地上,笑著問道:“還不知道仁兄大名。”

那人仰天大笑道:“區區賤名,少將軍不記也罷小人隻求少將軍攻下都城之時,在此處為仁兄焚上一柱細香,仁兄就知足了!”不過,他迅即又黯然神傷道:“若真到得那時,會有更重要的事情亟需少將軍解決,怎麼能為我這等小事而分心。少將軍,我收回剛才的話語,就當我們從不認識好了。”

那人走到國主身邊,忽地跪下道:“稟國主,小人承蒙國主提拔,實在是感激不盡,且容來世再報。可要我對少將軍動手,實在是於心不忍也無能為力。思前想後,唯有一死以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