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林Sia2(1 / 3)

三日之後,雲兒與我並隨處二三十人,離開劍瀆城闕,前往京都。

“從這裏一直向前,行約百餘裏,到達三水,乃三條大江交彙處。我們道那裏換乘船隻,改由水路,由水路出發,一路順江而下,可直通京都。之所以要換乘船隻,一者,為避免引入注意——似你這般麵孔,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女子頻頻回頭;二來,水路沿岸雲霧繚繞、山川秀麗,風景極佳,你可能會喜歡。”剛出城廓,雲兒在路上對我道。

“噢!”我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其實,關於那水路沿岸的景色,我並不覺得它們有什麼好看之處。因為肩負保護雲兒的重任,時刻不在緊張與警惕之中,哪還有心思去欣賞它們?

我們一行身著便裝,乘船順流而下,路途雖遠,卻也總算到達。

到達都城外圍之後,我們棄船上岸,見沿河兩岸雖也是繁華喧囂,卻稍露破敗之象。往來行人與族民們行色匆匆、摩肩擦踵,看上去十分辛勞。看他們的衣著,卻一行破爛,而且麵帶菜色。我隨手拉住一位正在碼頭處做苦工的老人,問他道:“老伯年紀這麼大了,卻為何還要出來做苦力呢?”

“唉!”那老人歎氣道:“近聞前國主之女與前驍騎將軍之子重回雲夢澤,集結驍騎舊部,以劍瀆為據,數挫前去討伐的兵士。由於當今國主接連征討,致使儲備告急。國主與眾將臣們遂令告天下,提高募稅。似我等這般,辛苦勞作之所得,將募稅捐過之後,剩餘之物尚不能活糊口,故而兼此苦力,以便養口。唉,前些日子我見到幾名劍瀆之人,那幾人麵目紅潤、怡然自樂,與我聊起此事。他們稱在劍瀆,文有雲公主及,武有少將軍結和眾將領守城抗敵,從不叨擾他們族民們,相反還時常相助他們因此他們可安身樂業。唉,若是我等也能生在劍瀆,那該有多好!”那老人說完,已是慨然長歎,其神情中頗有心馳神往之意。

我對那老人微微笑曰:“那公主與少將軍不過凡人一個,並不似常人道聽途說中的那般傳神。”

那老人聞言對我怒道:“我瞧你麵目慈善,氣質儒雅,才將那公主與少將軍之故事說給你聽,你若不服,也就罷了,卻為何還要對他們如此貶抑?莫非你和他們有什麼過節不成?”

我未及解釋,有數名兵士驅騎向我們疾馳過來。那幾名兵士來到我們身旁,高聲問道:“可是雲公主與少將軍?”

雲兒對他們點點頭:“是啊!”

我們在兵士們的簇擁下離去。我回過頭來,對兀自驚愕不已的老人笑道:“我說的沒錯吧?我們和老人家一樣,不過是凡人一個,普通得很,哪有你所聽到的那麼好?”

我們在眾兵士的帶領下,進入驛館。驛館門外,早有文吏武將在此等候。他們見到我們,雙手揖禮道:“我等奉國主之命,在此等候幾位。”

我對他們平靜回道:“行了,帶我們去見你們那國主吧!”

一文吏上前對我道:“少將軍不必著急。皇宮距離此處尚遠,眼下天色已晚,公主與少將軍一路勞頓,不如先在此處將就一晚,待明日一早,再隨我入城,少將就看如何?”

我聽得那文吏言之有理,若是我等再執意入城,倒有些不合禮儀了,於是就不再勉強,對那文吏道:“也罷,我們就在此安歇一晚。告訴驛館內人員,替我們收拾幾間上房,準備些吃的。”

那文吏雙手一揖,應諾而去。過不多時,那人又疾步跑來,似麵有難色,對對我們道:“回公主、少將軍,此驛館甚小,又地處要道,過往行人眾多。他們不知雲公主與少將軍今日到此,此時驛館內各處房間均已被人包下,止餘兩間空房。不過少將軍請放心,我已經叫人讓驛館內客人悉數趕出,讓他們另擇居處了。”

我皺眉道:“算了,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尤其是在你們這裏過活。

看過房間,我對眾隨從道:“待會兒吃過飯,那間小巧精致的房間就留與公主歇息,其餘人等在那間大一些的房間裏休息。”

眾隨從連聲應諾。惟一年輕軍士道:“我們這麼多人,止留給我們兩間空房,哼,那外姓之人屬下也忒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在劍瀆,我們在野外搭建起的營帳裏,都比這強上許多。”

“好了,這裏的條件就這樣,”我打斷他的話語:“眾兄弟為護送公主和我,一路上奔波勞苦,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就是設宴之期,到時候我們都打起精神,好好吃上一頓!”眾軍士被我的言語逗笑,不再有抱怨之言。

我遂又對眾人道:“往日都是我休息而讓兄弟們值哨,今晚就讓我替兄弟們值一晚哨。”

眾軍士慌忙道:“這怎麼行,少將軍乃尊貴之體,連日奔波之苦並不亞於我等。站哨乃我等之職,這還是少將軍製定下的軍令,我等不敢違背。”

“行了,大家都別再說了,照我說的去做,這是軍令!”我沉下臉色,對眾人道。

用過晚飯,我親眼看見眾軍士和衣躺下,才放下心來。那間房間本就不大,一下子住進去二三十人,其擁擠可想而知。我懷著幾分愧疚,離去之前將軍士人數細數了一遍,卻發覺少了一人。當日,我們由劍瀆出發,一路行來。在近兩個月的時間裏,我與他們朝夕相處,已是極熟。我當即就問他們的首領:“怎麼少了一人?”

那首領回答道:“稟少將軍,那名軍士除吃飯和我們在一塊兒外,晚上從不和我們同處一室,想必此刻在外麵呢。”

“如此古怪,什麼毛病?”我小聲嘀咕了一句,遂對眾人道:“你們先休息吧,我去找找他。”

我從中軍士的房間裏走出來,見有一人守在雲兒的門口,持戟而立,紋絲不動。我走到那人身邊,拍著他的肩膀對他道:“小兄弟,難得你這般盡心盡職,怎麼樣,值哨辛苦嗎?”

我剛說完,隻聽得身旁軍士撲哧一笑,其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我驚訝問道:“你什麼時候來混進來的?”

雨莞爾一笑:“從你們出發的那一天起!”

我和雨乍遇,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不過為避免打擾雲兒及眾軍士休息,我和雨便走到驛館院中,小聲地交談起來。

雨終究是女兒之身,又自幼生長在殷實之家,從未吃過這等勞頓之苦,像這般值哨之事更是不用言語。過不多時,她便嗬欠連連,顯然已是困乏之極。

我於是對她言道,不如叩開雲兒的房門,讓她先和雲兒共處一晚。可雨對我說,在此夜深人靜之時,去叩女子房門,少不得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大做文章。我於是隻好作罷,和她並肩而坐,讓她斜靠在我的肩膀上昏沉睡去。

見雨睡著,我長歎了一聲,遂解下身上長衫,蓋在她身上。此時,已是深秋時節,雲夢澤雖四季溫暖,可因其地域遼闊,因此各處氣候稍有差距。這都城地處雲夢澤的寒溫帶,氣候比我們劍瀆要冷上不少。我一解下身上衣服,便覺陣陣寒意迎麵襲來,我本欲去重軍士的屋子裏找一些禦寒之物,可一想到他們身上衣物也是不多,又怕站起身時將雨驚醒,隻好作罷。就這樣我端直而坐,不知過了多久,感到頭昏目沉,遂在不知不覺中昏昏睡去……

我醒來時,發覺自己已經躺在床上,雲兒與眾軍士紛紛簇擁在我的身旁。見到我醒來,眾人忙道:“少將軍,你醒了?”

我驚問他們:“我記得我在外麵值哨,然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可是,為什麼會在這裏呢?”雲兒對我道:“你的部下半夜起身,見你倒在地上,呼之不應,於是把你背了回來。

我掙紮著從床上坐起,隻覺得頭痛欲裂,口中幹渴無比,乃對身旁軍士道:“可否給我杯水喝?”

有軍士慌忙出去取水。我又對雲兒及眾人道:“沒什麼大礙,不過偶染風寒而已。”

雲兒伸出手,在我的額頭上試了試,對我慍怒道:“頭這麼燙,還說沒什麼大礙。”其關切之情,不言自明。雨在我的身旁急道:“都怪我,若不是我睡著後你將身上的衣衫蓋在我身上,也不至於如此呀!”

軍士取水過來,我掙紮著接過水杯,一飲而盡,遂又向窗外瞧去,隻見已是窗外朝霞滿天、金蛇萬道,我慌忙從床上下來。

我尚未集結眾軍士,就聽見屋外有人高聲道:“國主有令,恭迎雲公主與少將軍入城!”

我一邊囑眾軍士換上正裝,一邊快速梳理著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然後迅速戴上頭盔,率眾人走出屋門。

我一身戎裝,英姿勃發地地策騎走在眾人的最前麵,身後則是雲兒的駕乘和眾隨從。這都城不愧為我雲夢澤的中心,一路上,我隻覺得道路兩旁歡迎我們的族民人如潮湧、其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兩邊建築雲集,繁華若錦,直如在圖畫之中。隻不過仔細瞧時,才發覺繁華的表象之下,隱隱透露出衰敗之象,這大概是唯一不盡人意之處吧。

我們眾人行走良久,幾近午時方始到達皇宮。那皇宮,果真是雕梁畫棟、金壁輝煌,處處彰顯出豪華威嚴之象。“好一座豪華氣派的皇宮,怪不得有那麼多人都想將其據為己有呢。”我心中暗咐道。

我們被迎接我們的文吏帶至一處偏殿之內,他們對雲兒和我道:“請公主與少將軍先稍作歇息,容我去稟報一聲!”那人對我們說完,率眾文吏轉身離去,整個大殿之中,隻剩下我們劍瀆諸人。

“這算什麼禮數,大張旗鼓地把我們請過來,到這裏後卻把我們給涼在一邊,難道這就是他們的待客之道嗎?”我身邊有軍士抱怨道。

此刻,我正感頭目昏沉,口中幹渴直如火燎,眾軍士的議論聲使我心煩意亂,我於是對他們道:“既然來了,就先休息一下,不可再大聲喧嘩!”

我話音落地,大殿內頓時寂靜無比,直如無人一般。不大一會兒,雲兒與雨走了進來,她們問我道:“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我揖禮致謝道:“多謝公主掛念,末將已經好多了!”然後,我們眾人便坐在一起,小聲討論著如何應付各種突發的事件。

我們苦苦等到幾近傍晚,那國主終於差人報曰:“國主正在紫宸宮迎賓殿內等候雲公主與少將軍赴宴,且請二位移步前往!”

說實話,對於此時的我來說,風寒未愈,四肢痠楚沉重,食欲大減,明知道宴席上有珍饈百味等我品嚐,卻也是毫無胃口。不過對於我的隨從們,他們除了早晨起來在驛館內簡單地吃了幾口之外,一天水米未進,早已是饑渴難耐。隻是懾於我平時治軍之嚴,所以他們並無一人口出怨言。其實,抱怨也是無用,這不是在我們劍瀆。雲夢澤本身就是一個種族相當複雜的社會。比如,除了我們人類之外,還有什麼羽人啦、人魚啦等其他的種族,當然他們的習俗和我們人類可能有些不同。在來都城的路上,我就無數次告誡深紅隨從,一定要將各地各種族的習俗熟記於心,以免在不知不覺中就破壞了人家的習俗。

我對身後眾隨從道:“走吧,弟兄們!”一幹隨從既得我開口,自是高興之極,無不喜形於色,就差歡呼雀躍了。

“咦,在劍瀆我待你們也不薄呀,吃的用的哪一點比這裏的差?怎麼一提到吃飯,還這麼興奮呢?”我開隨從們的玩笑道。隨即,我走到眾隨從首領身旁,在他耳邊輕聲道:“待會兒別光顧著吃,多留心一下!”

“行了,sia,你就別貧了,快走吧!”雲兒在前麵笑著對我們道。

我邁開闊步,迅速走到雲兒身旁,又對她小聲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待會兒在宴席上我們不要相隔太遠。”

我們一幹人等到達紫宸宮,我放眼四處環顧,隻見這紫宸宮依水而建,高大闊氣,華麗輝煌,與旁邊無數亭台樓閣相互輝映,幾條長廊在水麵上曲折穿梭,大有曲徑通幽之意境。水邊的花園裏,各種琪花瑤草映入眼簾,大片菊花競相綻放,花團錦簇、香氣撲鼻,真是休閑設宴之好去處。

我們在帶領下穿過幾條亭台長廊,來到旁邊一偏殿之前。說是偏殿,其實也比尋常人家要大上不知幾許。而其華麗與氣派,又豈是尋常人想象得了的?

那先前為我們指路之人停下腳步,轉身對我們道:“雲公主、少將軍,我們國主就在裏麵等候二位。不過依我們雲夢澤之律,你的這些隨從人員是不可以一同進去的,所以,就請諸位移步別處,我們會有人安排!”

我對那人輕言冷笑道:“笑話!這算什麼律法?在我們劍瀆,所有將領必須要和軍士們食同桌,寢同室。既然這樣,就請轉告你們國主,這宴席,我們不吃了。”

大概是我說話的聲音稍大了些,有聲音從大殿裏傳出道:“少將軍和麾下軍士同甘共苦,我們一向有所耳聞。既然這樣,進入就破一次例,讓他們都進來吧!”

隨即,有人高聲對我們喊道:“國主有令,請雲公主、少將軍入席!”

我和眾人走進宴會之所,我先大致環顧了一下,隻見這大廳裏雕梁畫棟,處處飾以金鑾鳳羽、異彩奪目。地下鋪以厚厚的紅色地毯,如同踩在棉團上一般。大廳正中,金光耀眼的寬大的寶座裏,端坐兩人人,其男子身材魁梧,身著金袍錦衣,龍輿鳳羽;王冠之上珍珠卷簾,將大半個個臉麵都遮擋住,止餘下麵滿腮摞須尚可識見。不用猜,這人就是那奪人寶座、殺君弑兄,與我和雲兒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當今國主了。看來,此人還有些男子氣概。他的旁邊,乃是一身穿稍胖、同樣滿身珠光寶氣的婦人,便是那皇後了。國主與皇後身旁,則分立四名手持各色物品的侍女。侍女身旁,又分站四名身著戎裝、腰懸長劍、身材魁梧、麵色冰冷的侍從。

我和雲兒走到國主寶座之下的台階處止住腳步。我既得與仇人相見,內心自是波濤洶湧、風雲激蕩。我轉身向身邊的雲兒瞧了一眼,隻見她此刻也是緊咬著嘴唇,顯然也是激憤萬分。

我以為,就我的個性而言,世間沒有化解不了的仇恨,隻要你將一切俱都看淡。這也正是我當初選擇從醫的原因之一。即便是做上了少將軍的位子,不知不覺中也常常以醫人的心態去麵對任何事情。就在我們來這裏的路上,我還在想,如果我和那國主會麵之後,我究竟會怎樣麵對。現在看來,隻怕裏我自認為的能將一切淡然處之的境界還有不少的距離。

我忍著病痛的折磨,對寶座上的國主怒目而視。由於有王冠上流蘇的遮擋,使我不得窺其雙眼,不過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內心實在不亞於我和雲兒,隻不過礙於其身份,才沒有對我和雲兒發難。

我再向場下諸人瞧去,整個大殿之內,怕不下兩三百人。我的旁邊,便是crous王子,我當年的學生。crous的身後,乃是四名頭罩黑色麵紗、身著黑色長袍之人,與先前我在人間世界所見到的毫無二致。自crouse以下,乃是一些我並未見過的文吏武將。

殿堂上一名持戟而立的侍從見雲兒和我並未對座上國主行禮,乃對我們大聲道:“爾等見到我們國主,還不下跪!”

我轉身衝那喊話之侍從也大聲道:“爾等見到我們公主,還不下跪!”

我此言一出,廳堂裏一片嘩然。那侍從目露凶光,大聲怒道:“大膽,你找死呀?”

我不為所懼,亦將雙目衝他一瞪,冷冷道:“你殺得了我們嗎?”

那人怒不可竭,“騰”的一下將長戟擎在手中,眼看就要對我和雲兒動手。座上國主伸手阻攔道:“雲公主與少將軍乃我們的貴客,參將軍不必為小事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