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完,從地上騰地站起,疾如閃電般拔劍出鞘,揮手向頸中抹去……
見那人向國主走去,我已經料到會有如此的結局。可這一切均發生在電光雷石之間,而我正為頭痛與四肢痠楚所折磨,哪裏還來得及出手相救。就算我能夠將其救下,那又能怎樣?難道要讓他終日活在內心的折磨中不成?
我一步越過案幾,撲到那人屍身上,失聲慟哭道:“兄弟,你何苦如此……”哭過之後,我將其緩緩放於地上,起身對默不作聲的國主道:“似這等仁義之士都不願為虎作倀,你不覺慚愧嗎?”
國主怒道:“成王敗寇,你又何須多言。再說,此人之死,你也逃脫不了幹係!”
此時,外麵的腳步聲已經消失不見,不過我明白,那是因為他們已經完成部署。我可以肯定,一定有無數弓弩對準了我和雲兒。果然,crous陰鷲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少將軍,此刻你若能歸順於我,還來得及!”
我怒不可竭,站起來衝外麵大聲喝道:“閉嘴!”
隨後,我雙目圓睜,對國主道:“今日我若能脫身,來日定取你項上人頭!”
言畢,我越過眾人,走到眾隨從身邊,對他們笑道:“兄弟們,你們能情願接受我這個黃毛小子的統領而無半句怨言,其情難能可貴。我們曾一起守城抗敵,今日大概是我們的最後一次並肩抗敵了。無論你們中有誰能夠脫身,回去之後一定要全力輔佐公主,拜托了!”
我從眾隨從那裏又走到雨的身邊,對她滿含歉意笑道:“我走到你對我是一片真心,而且我們的父輩早已為我們安排好一切,可是,我對你真的是無甚感覺。對不起!今日之後若能回家,好好找個能真心待你之人,把自己嫁出去吧!”
最後,我回到雲兒身邊,對她慘然笑道:“公主,我頭痛得很,無法將水雲幻化成形。今日過後,隻怕我再難有機會輔佐於你了,請你多保重!”
我低頭思索了一陣子,接著對她笑道:“這世間若能找到兩個心靈相通之人,那真的是天大的幸運了。能夠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想,此刻不用我多說,你也會明白吧?其實,雲夢澤的複興與否,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隻要自己開心,就足夠了。回去之後,將那首曲子盡快忘了吧……”
雲兒忽地走到我的身邊,一把將我抱住,將頭靠在我的胸前,喃喃道:“你這個人,從來都不願將自己的內心表達出來,也從來都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麼。你不是說,地位名利與你鬥隻不過是虛幻之物嗎?你究竟在怕什麼?”
雲兒忽然將我鬆開,衝我大聲喊道:“林sia你這個懦夫,來的時候你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我以‘雲’字作名,而你就如行雲流水,這世間又有何物能將雲水困住嗎?你往日的自信哪裏去了?”
我對雲兒微微一笑,轉身對廳堂裏所有人道:“我和雲兒與你們國主之間的仇怨,卻要將諸位牽連進來,真是過分。我林sia先向各位陪個不是!我們公主區區一個弱女子,會對你們國主造成多大的威脅?即便如此,他卻不肯放過我們。諸位其實都是拓土之良將、治國之能臣,隻不過跟錯了主人。日後各位若在此呆不下去了,就到我劍瀆去吧。我幹保證各位若是到了那裏,肯定比現在還要強上許多。不過待會兒動起手來,還請諸位不要過分為難我們公主……好了,有誰想要和我對飲的,請上前一步!”眾人隻是以眼觀之,仍不敢上前。
我見無人動身,於是將自己的酒杯再次斟滿,舉杯對眾人笑道:“諸位方才苦苦相逼,此時卻怎麼畏縮不前了?放心,僅僅對飲一杯而已!”
那皇後從座位上舉杯走到我和雲兒身邊,對我歉意而笑道:“孩子,你這麼年輕,我喊你一句孩子,不過分吧?”
我笑著對她搖了搖頭。於是她接著道:“身為女流,我本不該過問你們和我夫君之間的恩怨。畢竟那件事發生時,我還沒有進宮。可是,現在卻不同以往了。一邊是我兒子曾經的恩師,一邊是我的夫君,你要我如何選擇?”
我舉起酒杯,對她道:“皇後多慮了。世間有很多東西便是地位所能決定得了的。飲過此酒之後,請皇後盡快出去,以免被流矢所傷。”
我與皇後對飲之後,餘下人等紛紛舉杯過來,須臾間,一壺酒酹已被我飲盡。我空腹飲進了那麼多的酒水,很快便有微醺之意,而腹中之痛倒不是那麼強烈了。而且,借助酒精的作用,四肢的痠楚也改善了許多,隻是,頭目昏沉卻加重了許多。
我命人取來第二壺酒酹,並很快將其與人對飲個精光。
有人兩手端著酒杯上來,將其中一杯遞於我道:“少將軍,我來敬你一杯!”
此時,我酒勁上湧,覺得天旋地轉,神智幾近模糊。我接過他遞來的酒杯,搖搖晃晃的瞧著他道:“你是何人?怎配與我對飲?”言畢,將杯中之酒朝他臉上潑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我潑了一臉的酒水,立即以雙手捂麵,倒在地上大呼小叫起來。
我怔了一下,對其結結巴巴地笑道:“你這個人嬌氣得很,便是有酒精入眼,也不至於如此尖叫呀。”待見到其臉上冒出絲絲黑煙,我方才明白其中原因。
我冷笑了一聲,一把抓住那人,將那人舉過頭頂,言語不利地對諸人道:“宵小之輩,也配與我對飲。你以為我不明白,你這杯中乃是杯毒酒……哈哈……自作自受了吧?”
那人本來就不及我高大,此刻被我提在空中,又身中劇毒,大聲呼喊之餘,忽地從腰間掏出一把短匕,向我疾速刺來。
我不予其機會,右臂猛地一震,那人的身體如同玩物般斜飛出去,將丈許處的一張案幾砸壞。
廳堂裏眾人驚慌失措地紛紛離席,無數手持兵刃的兵士湧了進來,將我和眾隨從圍在中間。
原本已將我們圍得水泄不通的敵軍眾兵士忽然從後麵分開一條道,一人從中敵兵中走到我和雲兒的身邊,我揉了揉雙眼,搖晃著定睛瞧去,正是crous那廝。
我感到自己的右手一陣一陣地發麻疼痛。低頭看時,隻見整個右手腫脹發黑,顯然一看中毒,想必是方才那人事先將毒藥塗於酒杯或衣服上所致。
“弟兄們快上,這人已經中毒,支撐不了多久了……”crous大聲喝令身旁兵士道。
我對身旁眾隨從的首領大聲道:“快,保護公主快走!”
雲兒在兩名軍士的手裏拚命掙紮,大聲對我道:“sia,要走一起走!”
我擎出水雲,尺餘長的淡藍色光芒隻在我的指尖處閃爍不定,卻始終無法凝聚成一柄長槍的樣子。
眼前的情形隻急得我渾身大汗,不知道蓋如何是好。我用幾近吼叫的聲音對雲兒道:“快走呀!”
雲兒隻是平靜地對我搖了搖頭:“我說過,要走一起走!”
我猛地轉過身來,快步走到雲兒身邊,一下子將她推出老遠,對她大聲道:“快走,別讓我再見到你!”
雲兒側躺在地上,仿佛不相信我竟然會用力推她,一絲悲傷的表情開始浮現在她的臉上。忽然,她快速從地上站起來,飛速跑到我的身邊,大聲問我道:“sia,你的右手怎麼了?”
我對她淒然一笑,並未做任何回答。
一名敵軍兵士趁我們說話的間隙,挺著長劍向雲兒揮砍過來。雲兒疾如閃電般快速欺身至他的身前,一把奪過其手中兵刃,接著抬起就是一腳,直踢得那人口吐鮮血,慘叫不止。
crous的右手向下一揮,無數敵軍兵士手持諸般兵刃狂喊著想我們衝殺過來。我們的隨從們見狀,紛紛抽出手中的兵刃,迅速圍成一圈,將雲兒、雨還有我保護起來。
我的右手一腳無法抬起,隻得以左手據敵。好在,此時的我和因在不知不覺中受水晶石的影響,和當初剛回來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所以,雖然我隻是以一隻手和敵兵打鬥,兀自不落於下風。
過不多時,我再次感到腹內劇痛猶如刀絞,難以忍受,如果不是麵對著那麼多的敵兵,我想我一定會癱倒在地上。伴隨與此的,還有右手上的麻木感。
雨的一聲慘叫傳入我的耳中。我忍著腹內的劇痛,循聲瞧去。隻見雲兒的身前,雨已經被crous一劍刺入腹內,淡藍色的鮮血順著劍身汩汩而出,將地板上澆出一片縮微的海洋……crous大叫一聲長劍,猛然將劍身拔出,雨的淡藍色的鮮血順著劍尖滴落下來……
我如同受了傷的野獸般狂喊一聲,再顧不得腹內的疼痛,對正挺戟向我疾刺過來的兩名敵軍兵士大吼道:“滾開!”我的左手猛然拍在一人胸口上,那人的身體如同紙鳶般直指向後飛出有十餘步遠,砸倒敵兵士無數。我又抬起一腳,將另一人踢飛,隨即大步越過幾張案幾,伸出左手拉住正往地上倒下的雨。
隻見雨臉色煞白、呼吸急促細弱,觸其脈搏細促雜亂,顯然已是失血過多、回天乏術了。我拉過身旁的一張案幾,用力向正挺戟向我們刺過來的敵軍兵士擲去。幾名衝在最前麵的兵士躲閃不及,被我擲出去的案幾砸中,頓時倒在地上慘叫不止。趁此間隙,我三名隨從趕至我和雨的身前,與眾敵兵纏鬥在一起。
眼下既已沒有敵兵對我構成威脅,我於是半蹲下來,俯身抱著雨的頭痛哭起來。
雨緩緩抬起一隻手,一邊為我擦拭著臉上的淚水,一邊用幾乎聽聞不到的聲音對我笑道:“你不是說過,人就像是一片樹葉,總會有落下的一天,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嗎?都這麼大了,還哭呀……我知道在你的心裏,一直把雲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所以,你不忍心看著她受到哪怕一絲的傷害。正因為你太愛她,所以一直不敢說出來……其實,那有什麼?明知道彼此相愛,卻僅僅隻是隱藏在內心裏,這就是暗戀吧?你可以等,可是雲姐她不行,她畢竟比你大啊。我走之後,趕快向她求婚吧……祝你們幸福!”
雨的話說完,原本正在為我擦拭淚水的手忽然垂了下來……
看著雨在我的懷中逝去,我捧著雨的屍體,淚如雨下……末了,我將雨的屍體輕輕平放在地上,雙眼充滿殺氣,狠狠地盯著crous,一步一步向他走過去。
crous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恐懼的神色,和身旁的幾名兵士連忙向後退卻。“阻住此人!”他一把抓住身旁的一名兵士,衝他大聲下令道。
我抓住一名衝在最前麵的敵軍兵士,一把將其擲出丈餘之外,並順勢奪過一柄兵刃,將其橫在胸前,對著麵前的眾敵軍怒目而視。
crous見其兵士不敢對我們動手,乃對埋伏在外麵的兵士高聲下令道:“放箭!”
密集如雨的羽箭挾呼嘯之聲從敞開的窗戶外飛入大殿之內,頃刻間,我那二十餘名身經百戰的隨從們俱已經慘死在敵軍箭雨之下。
我忽然聽見身旁的雲兒衝我大喊:“sia小心!”不等我反應過來,她便分身撲在我的身前。之聽得撲撲兩聲輕微的響動,接著便看見雲兒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而我身前不遠處的crous手中的弓弩還未放下來。
我急忙俯身蹲下來,去看雲兒的傷勢。隻見她的身前正插著兩支羽箭,創口處正汩汩地向外冒著鮮血。雖均不至於致命,卻也受傷不輕
我心下悲憤,五官扭曲,欲哭無聲。雲兒嘴角流著淡藍色的鮮血,半躺在我的胸前,伸手輕輕地體我攏著有些淩亂的頭發,對我很虛弱地微微笑著道:“sia,你說的沒錯,雲夢澤的光複與否,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隻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失去一切,又有何妨?”言畢,便昏厥過去。我從未有過如此的悲痛,抱著雲兒,仰天長嘯了一聲,直震得旁邊案幾上的碗碟酒具嗡嗡跳動。
我將雲兒輕輕放下,雙眼緊緊地盯著crous,一步一步向他走了過去。一團淡藍色的光芒將我的左手包裹起來,那團藍光越來越亮,如同另一個耀眼奪目的太陽,讓人難以目視。那團藍光忽地消失不見,一柄通體淡藍色透明渾身有七彩異光流動的長槍呈現在我的手裏。
crous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在怔了一下之後,拔腿就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道:“這人的水雲威力甚是巨大,大家小心了……”
我將長槍一揮,一股強勁無比的狂風將我身前的無數敵軍兵士席卷開來,大殿內敵軍的身影如同隨風飄落的樹葉一般被卷得七零八落,散落於牆角處,其情形令人慘不忍睹。
眼見crous就要總嘔出殿門,我倒提長槍,一個箭步向他衝了過去。阻在我身前的敵軍兵士手持個般兵刃,向我身上揮砍過來。我喉嚨裏發出一聲怒吼,將長槍一揮,將身前的敵軍如風卷殘雲般掃平蕩盡。
我距離crous隻有一步之遙了,就將水雲收了起來。左手疾出,如鷂鷹捕食,向他疾速抓了過去。卻不料左手一下子擊在一堵無形的牆上,我頓時感到左手疼痛難噤,直如骨折一般。我睜眼瞧了瞧,麵前卻空無一物。我不禁心下詫異,以為自己方才飲酒過多,產生了幻覺。
眼見得crous已經走出殿門,我心下大急,再次向他疾速衝過去。這次卻是前額重重地裝在無形之牆壁上,直撞得我眼冒金星、疼痛難忍。
“sia,那堵無形的牆就是他們利用水晶石製造出來的屏蔽空間,你若能將其擊碎,我們就可以用水晶石回去了……”我身後傳來雲兒虛弱的聲音。
我伸出左手,向那堵無形之牆壁摸去,隻覺得它雖然看起來空無一物,可摸上去卻覺得堅固無比,冷若寒冰。我以手指輕輕叩之,還能發出砰砰的響聲,猶如叩在一塊巨大的鋼化玻璃上。
我還在為怎麼擊碎這無形之牆而苦苦思索,外麵又傳來crous的大呼聲:“放箭!”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向大殿裏的我和雲兒再次襲來。我沒時間多想,再次將水雲擎出,以雷霆霹靂之勢將敵軍射進來的羽箭擊為洋洋灑灑滿大殿飄散的粉末。
雨及眾隨從已經慘死,雲兒又重傷昏迷,而外麵敵軍的羽箭又如同蝗群般毫無間歇地向我射過來,我從未感覺自己這麼孤立無援過。我內心裏一片悲痛,以為自己就要和雲兒一並葬身在這大殿裏了。
我發出一聲淒厲的狂吼,手中水雲若隱若現靈動異常的光芒陡然增長,猶如另一個奪目耀眼的太陽,而其重量似乎也增加了不少。我顧不了許多,用盡全力向那堵無形之牆砸了過去。
隻聽得當的一聲,我手中的水雲被那牆壁反彈了回來,幸虧我躲閃得及時,不然非被神器砸中腦袋不可。這時;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隻見我麵前原本清澈澄明空無一物的虛空處突然模糊起來,如同經過磨砂的玻璃一般,仔細瞧去,似乎還能看到這模模糊糊的影像原來是由許許多多細小的裂痕所造成的。
見此情形,我不由得欣喜若狂,再次擎水雲向那堵橫在我麵前的無形之牆砸過去,接連十餘次之後,就聽到嘩啦一聲巨響,我的眼前一陣雲霧彌漫,整個大殿都籠罩在氤氳光霧之中,那堵無形之牆轟然倒塌。趁我和殿外的敵軍都目不視物之際,我憑著方才記憶中的方位,一把將雲兒拉起,隨即便開啟水雲,消失在一團藍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