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荻,爾意欲何往?”趙雲樓沉聲詰問。
那叫吳荻的弟子在成雙娘手下抖成一團,低聲喃喃著什麼。成雙娘離得近,也隻隱約辨別出了幾個詞,但足以讓她明白事情的經過,她驀地冷笑一聲:“有的時候,膽小怯懦之人才是最可恨之人。”
原來,這吳荻半夜被五月夏夜的蟲鳴吵醒,心中一陣陣煩躁,遂出門散心,不料半路撞上一個黑衣人,那人肩上還扛著一個生死不明的夏祿。不等他開口叫人,黑衣人就如同鬼魅一般閃到了他身後,挾著他一路避開巡夜弟子的耳目,來到了演武場,給他灌了不知什麼藥,脅迫他幫助自己引開眾人注意,否則就會腸穿肚爛而死。他不敢違抗,為表順從,甚至還捂住了彼時還留有一口氣在的夏祿的口鼻,活生生讓本就身中劇毒奄奄一息的夏祿窒息而死,又怕趙雲樓反應過來抓他問罪,這才打算在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夏祿的屍體上時偷偷溜走,不料終究沒有躲得過耳聰目明的成雙娘。
聽成雙娘三言兩語將事情講完,趙雲樓麵上的冷靜險些掛不住,聲音冷得仿佛結了冰:“趙某平生,最恨叛徒。萬刀山莊,無苟且偷生之輩,自裁還是由刑堂動手,爾自己選一個吧。”
吳荻一聽,滿麵驚恐地拚命掙紮,試圖掙脫成雙娘的桎梏,成雙娘早有準備,一腳踹上了他的後背,將他踹得一個踉蹌跪倒在地。吳荻嚎哭著懇求趙雲樓放他一馬,趙雲樓冷哼一聲,拂袖轉身,不欲再與他多言。趙鏡看了看父親,踱步來到吳荻麵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森然:“予爾選擇自裁的權利,已經是大人對爾最後的仁慈,背叛者,總要付出代價,否則我堂堂萬刀,豈不成為天下笑話?吳荻,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無用掙紮?待得一時半刻大人改變主意,將爾投入刑堂——那是生是死,可就由不得爾來選擇了。來啊,把他收押起來,一日之後,若他還是不能作出抉擇,就投入刑堂,好叫他再溫習溫習萬刀的規矩!”說罷,他揮揮手,立刻就有門人弟子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把他捆得結結實實,推推搡搡押了下去。
趙氏父子處理吳荻的時候,林有鶴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圍觀著,麵上雖然無甚表情,心裏卻是不住感歎,趙氏父子雖然武藝高超,但是卻頗有些心慈手軟,這樣的人也好也不好,不過,終歸是要比朝堂上那些口蜜腹劍之輩強上許多。他神思遊離,自然就不曾聽到趙鏡喚他的聲音,直到成雙娘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他,他這才猛然回神,茫然地看著她。成雙娘心中好笑,指了指趙雲樓父子的方向,他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方才似乎有人在叫他,連忙朝二人拱手告罪。
“三郎,方才你察驗夏祿屍首,可有發現?”
“夏郎君傷於蟲毒,死於窒息。”林有鶴雙手攏入袖中,悄悄將從屍體身上發現的一物藏入了袖袋之中,並沒有告訴趙鏡的打算,事實上,在之前趙夜璣私下叮囑成雙娘之後,他就有意無意地開始防範起了趙氏父子。
“蟲毒?”趙鏡一臉迷惑,“你如何得知?”
趙雲樓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難道這次不是齊赦的徒弟所為?”
林有鶴低聲一笑,悠悠然道:“齊赦又不是隻會用她那條毒蛇,她的徒弟想必深得其真傳,驅使毒蟲,自然不在話下。”
“如此說來,此番又是那毒娘子所為?”趙鏡憤憤然道,“我萬刀與之何仇何恨,竟招致她如此毒手!”
“恐怕……幕後指使者,另有其人。”林有鶴摸摸下頦,一臉高深莫測,見趙鏡張口似要詢問,他連忙擺手,“寶鑒兄,莫要問小弟,小弟不過是稍加推測罷了,真要細查這事,恐怕還要下一番功夫,不過,這也正是小弟前來的目的嘛!世伯,夜不觀色,不如先將這位夏郎的遺體收斂起來,明日我們再作商議?”
趙雲樓以為此舉可行,遂點了點頭,又放緩了聲音對林有鶴和成雙娘說:“三郎,如意,夜已深了,你們先前就勞累了許久,又忙碌了這麼半天,且自去休息吧!若是累壞了,恐怕你們耶娘又要來埋怨某這個為人伯父的不近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