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從安頓感頭疼,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芝蘭玉樹般的青年果然不愧是當年“亂世三星”中“貪狼”東樓月之子,不動聲色就能把人帶進他早已挖好的陷阱中去:“看來,為兄是無法拒絕咯?”林有鶴不說話,隻是微笑。柳從安無奈地搖搖頭:“知道了。某答應你便是。走吧!”
林有鶴朝他欠了欠身,當先走了出去,柳從安隨後而出,看著他的背影,暗自感慨。他自認鐵麵無私,忠君愛民,不想這次卻為這麼個紈絝破了例,心中雖有不滿,但是他找的借口太妙,自己就是有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得不滿足他的要求,畢竟萬一他“一時不慎”泄露消息,戰端一起,遭殃的還是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百姓。再者說,他怎麼看這件事都另有蹊蹺,以他對東樓月這個表叔的了解,他為人高傲,從來不屑於用這些奇技淫巧來殺人,他要真的想殺人,不留把柄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又怎會留下如此之多的破綻?思及此,他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邁步進了正堂。
又等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不良人張九郎帶著人回到了縣衙。情況果然如林有鶴所言,他在池邊看到了那個已經幹涸的泥鞋印,順著鞋印方向往假山上看,真的在一處縫隙裏發現了幾縷青色的絲線。他一麵說著,一麵從懷裏取出拓了鞋印的絹帛和包著絲線的錦囊,呈到柳從安案上。鞋印長不到半尺,最寬處也不過兩分,形狀秀麗,但較之尋常女子稍微大上了一些,恰恰印證了先前林有鶴那番凶手是女子且身懷武藝的說辭。
“明府再來看這錦囊中的絲線,和這碎布,是不是同種材質?”林有鶴朝著柳從安麵前的桌案揚了揚下巴。柳從安兩相對比,點頭:“你所言不差,這絲線和碎布出自同一匹布無疑。而且——”
“而且這布料十分粗糙,經緯混亂,絕非關內所織!”
“你想說,是關外來的女賊殺人之後逃匿?”柳從安放下絲線,問林有鶴。
“不錯!茂林山莊中安放著大批聖人的封賞,價值連城,這些年來也沒少被竊賊惦記,雖然莊中守衛森嚴,但所謂‘富貴險中求’,有人抵擋不住財寶的誘 惑鋌而走險也是正常。隻可憐了婢女阿寶,先是無辜遭到賊人暗算,而後——”說到這裏,他一臉厭惡地低頭看了眼瑟縮在地的施阿大夫婦,“她那狠心的兄嫂還試圖用她的死作要挾,隻為那區區賠償!”
“柳公!是我夫婦鬼迷心竅,這一切都是旁人拿了銀錢脅迫我們做的啊!就連、就連阿寶的死訊,也是他告訴我們的!求柳公法外開恩,饒了我們吧!”王氏跪爬幾步,撲倒在柳從安案前,直哭得涕泗橫流,好不傷心。
“爾等受何人所迫?”柳從安聽她這麼一說,神色又嚴肅了幾分。
“這……那人他全程戴著帷帽,聲音也刻意壓低了,妾、妾並不知道他的身份……”王氏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心虛地垂下頭,不敢看柳從安一眼。
“你這婦人!”一旁施阿大斥了一聲,急忙忙擠上前來,“柳公,仆倒是見那人左腕子上有道疤。喏,這麼長——”說著,生怕柳從安理解不了,把衣袖粗 魯地往上一擼,在手腕處比劃著。
柳從安略一沉吟,心中有了決斷,揚聲道:“有民施阿大與其婦王氏,當街辱罵朝廷命官,有損國威,笞二十,著回家靜養思過。婢女施阿寶死於盜寇之手,貼出布告,全縣搜捕凶手!茂林侯林有鶴管家不嚴,間接導致慘劇發生,罰其負責一應施阿寶身後之事,萬勿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