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語罷暮天鍾(1 / 3)

林有鶴話音一落,那頭施阿大立刻以頭搶地,哭道:“柳公明鑒!茂林侯草菅人命,如今他自己都已承認,還望柳公依律量刑,還仆阿妹一個公道!”

“施阿大,你何時聽說某認罪了?”林有鶴輕嗤一聲,看向柳從安,“柳明府,方才某將屍體首級和身軀拚合時,另有一重大發現。明府請移尊駕來看。”

說著,他踱步重又回到阿寶的屍體旁邊,一手將她的頭顱同身體壓緊,一手指著她頸側靠近頭發的部位給柳從安看:“明府請看,此處有一小片青腫,因為被水久浸,皮肉水腫泛白,難以辨認,但是仔細看看,還是可以發現它恰好可以同屍身頸側的這半點青腫契合在一處,再來看青腫中心位置有兩道十分細小的傷口,這種傷口分明是毒蛇啃噬後造成。本來呢,傷口周圍會有青黃色的膿水和一些血跡,死者麵部也會發黑,但是凶手顯然處事老套,用了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分屍、毀容。

“不過她也許是趕時間,隻草草毀去了死者的臉,也等不及蛇毒完全發作就一刀砍下了死者的頭,拋入了我茂林山莊的定心池中——不錯,這頭顱確實是在某家中發現,有心之人想要嫁禍,並非難事。但是,凶手大意之處就在於拋棄頭顱之時太過匆忙,踩到了定心池畔的一塊泥地,腳底不穩,身子撞在了一旁的假山上,因為布料質地粗劣,所以在她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衣服上被剮掉了一片碎布,而泥地上留下了腳印,正是因此,林某初步斷定這凶手必是女子,且還是個習武的女子。明府,請過目。”

林有鶴摘下手套,從袖袋中摸出假山上發現的布片,雙手呈給柳從安看。柳從安接過布片,皺眉:“你說這是從假山上得來,有何證據?”

“明府可以派人去敝莊定心園,找成家大娘子把發現碎布的位置指給他們看,某當時隻是粗略一看,取了這布片來,若果真是凶手的衣服殘片,山石縫中必然還有殘留的絲線,拿來一比便知真假。另外,池邊的那枚鞋印也可著人用墨拓下,以觀其大小。”林有鶴微微一笑,語氣篤定。

柳從安聞言笑了:“聽你這麼一說,某若是不派人去,恐怕就錯過了一場大戲。張九郎,速去茂林山莊,照著茂林侯所言查探一番!”他轉頭吩咐之前帶著林有鶴前來的不良人的頭目張九郎。張九郎略一點頭,招招手,帶著一隊人離開了縣衙。

“柳明府,還有一物,涉及大雍機密,請借一步說話。”林有鶴忽然肅了臉色,壓低聲音道。

見他臉色難得肅穆,柳從安點頭,提衣轉身朝後堂而去,堂前跪著的施阿大夫婦倆見兩人撇下他們離去,神情頓時緩了下來,相互扶持著想要站起來,旁邊衙役重重一頓手中竹杖,嚇得兩人重又縮了回去。

縣衙後堂。

柳從安翻來覆去將林有鶴在定心園中撿到的狼紋銀環看得仔仔細細,真真切切,朝林有鶴投來難以置信的目光,顯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這本該屬於阿柴虜的銀環會出現在大雍茂林侯的園中,並且很可能同茂林山莊的凶案有著密切聯係。

“三郎,恐怕這事要上報朝廷了。”思索再三,柳從安緩緩開口,“但是事關兩國邦交,絕不能泄露半點風聲。”

“嗬,那都是你們的事,小弟才沒有那個興趣到處拉著人講這事!”林有鶴挑挑眉毛,又恢複了一貫的懶散模樣,“隻要外兄為阿耶洗脫嫌疑就夠了。”語氣看似隨意,但是話裏話外綿裏藏針,分明就是拋給柳從安了一個大大的難題——如何把話說圓,既掩蓋了銀環的存在,又把林有鶴這一大家子人從事情中擇出去?林有鶴才不管那許多,盤膝往席子上一坐,一臉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