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日寅時未過,卯時將至,此刻霧氣正濃,半輪明月欲藏還露,為天地添了無限詩意。東方才現一些淡紅,正努力喚醒沉睡中的峻拔山峰。韓可孤不著朝袍,換了一身輕便的皮甲,騎上高頭大馬在蔡高嶺一行人的陪同下迤邐來到校場之上。
正值六月天,雖然在流火的季節,但雲內州城四野空曠,有風自陰山引出,清晨依然涼爽。南門外的校場很平整,是秋日用來打穀的場院改造的,又有兵甲平日不停訓練,地麵很堅實,兵丁們各自牽著座騎走過來,並沒有濺起很多塵土。
“人矜綽約之貌,馬走流離之血,始爭鋒於校場,遽寫鞚於金埒。”一時響徹雲霄的軍鼓聲歇,士兵威武,整齊站在校場之間。戰旗飄舞,刀槍閃亮,構成一幅莊嚴、肅殺的畫麵。
逐營點罷名次報上來,軍將中無意外少了耶律猛虎,所轄的兵營也有缺員,韓可孤忍耐住性子不發作,命令各營進行常規訓練,自己如往常一樣巡回督查。
已是巳正時分,天空中沒有一絲雲,隻一輪烈日掛在那裏不停燒火,空氣粘稠得好像凝住了。花草樹木奄奄垂息,戰馬的鼻孔張大,不斷打出噴嚏。
韓可孤按照與蔡、李二人商定好的計劃,特意選在這個時間來到屯騎營的訓練場地。
幾乎沒有人在集操,兵士們東倒西歪,居然有"呼呼"地打鼾聲隱約傳來。主官未到,按營編應到七百人,實到四百一十一人。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韓可孤仍然沒忍住火氣上騰,命令全場停止操練集合起來,當著所有將佐官兵,再不肯留分毫情麵,就站在校場中間的訓誡台子之上,厲聲質問屯騎營協司:“人都到哪裏去了?”
平時韓可孤一臉嚴肅,但很少有發火的時候,此時黑起臉,官威鋪天蓋地就壓了下來。雖然協司是行伍出身,心理承受能力大些,但奈何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身份地位相差的何止幾階,他不自主兩條腿發軟,顫顫兢兢回答:“有部分人去了耶律將軍家裏操辦喜事,還有一些人或請假、或溜號,未曾到操。”
雖然不敢明報缺員的數目,但韓可孤心裏清楚,七百人的隊伍,居然缺員近了一半,他狠狠一掄大臂,將協司官晾在一邊,一任他尷尷尬尬站在那裏走不敢走,留不敢留。
韓可孤麵向台下一大群將士大聲道:“朝廷危難,正是用人之際,國出以餉,民集以糧,隻為讓我等習出本領拯救水火。然今日之情景卻讓人不堪入目,屯騎荒誕竟至如此,這還算得一支軍隊麼?軍紀不整與流寇何異?若與戰陣之上生死存亡之際,如何不做成了逃兵?可孤年知天命,尤同著大家一同操演,無非為的是練出一支貫戰的隊伍,複大遼之興旺。大家都在年輕身健時候,緣何不能戮力向上!今日之缺席者,依軍律,重懲不怠。“
帶兵之人,講究軍紀如山,不做瓦合。韓可孤的斥訓雖然不夠煽情但切中利弊。
又重申一遍軍隊紀律,強調“敬天”、“保民”、“明德”的思想意識。常子恒如今也是朝廷命官的身份,雖然隸屬在韓可孤的麾下,但在身份上與京州兵和軍府墾兵兩不衝突,韓可孤著令他在城中各處稽查曠操兵甲,務必落實他們的真實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