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可能正像人常說的一樣:機會總是平等的,就是人不安排,老天也會安排的。一個狂風暴雨的下午,孩子還在上學。春紅家的屋頂被風掀下一個角,自己也爬不上去,要不及時弄好它,很有可能屋頂都會被掀掉。正好雲常路過,人家二話沒說,搬了把梯子爬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屋角整好了。下來時早已經成了“落湯雞”,渾身的雨水順著頭發、臉頰往下流。衣服緊貼著身體,雲常的結實的胸肌她春紅看得是清清楚楚,青春得很。春紅提來四壺熱水,讓雲常洗個澡,春紅還套用老話:秋雨是不能涼著的。雲常說回家洗,春紅不肯,硬是拉住了他,勒令雲常就在她家洗。雲常沒轍,洗就洗,心想,咱可是個爺們,還怕啥?春紅打好洗澡水,拿出她男人留在家的衣服給雲常換。洗完澡的雲常,推開門見春紅的臉紅得像水蜜桃似的,眼睛裏都是光芒。雲常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這娘們比櫻桃、春妮有心計。看來咱今兒……剛想到這,春紅一腳把房門踹嚴實,上了閂。春紅顫巍巍地說出一句令雲常到死恐怕也不會找到北的話:“你這傻樣!早該來了!”

劉雲常很懊惱,想想自己幹的這些醜事,以後怎麼能麵對外麵打工回來的哥們呀?一想到這裏,就覺得自己不是人。他甚至想到,要拿把鋼刀把自己那個家夥給閹了!可一見到那幾個娘們,也的確可憐。每次都用央求的口吻對他雲常,雲常恰恰又是個軟心腸的主兒,哪能看到她們痛苦的樣子。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除了春妮的男人去年春節回來一次,櫻桃、春紅的男人杳無音訊。據回來的人說,還在工地上等錢呢!櫻桃那幾天的眼哭得像桃子,春紅的眼哭得像櫻桃。安慰的也隻有他劉雲常,那怎麼辦呢?哥們這個時候再不主動點,這兩個娘們說不定尋短見的可能都會有。

好在這兩個娘們也想得開,春節一過,也就沒事了。怎麼辦呢?酸楚不能總掛在臉上吧,日子還得往下過不是?後麵的事他們都不敢想,想多了,更痛。

而真正令這三個女人心痛的是,劉雲常病犯了。好像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嚴重,身子骨眼看著一天比一天消瘦。進大醫院一查,說是沒救了。雲常隻有回家養著,說是養著,其實就是等死。那段時間,三個女人沒有一個離開雲常半步。三班製,很自覺,很有規律。她們仨心裏都明白,躺在床上的,將要死的這個男人的確是個好男人。這一走,帶走的或許是她們仨的魂。

此時的雲常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對於死他一點也不怕,早晚有這麼一天。這一天終於來了,他很平靜。要到另外一個世界了,或許是重新脫胎換骨吧?他覺得自己38年來沒有白活。他遇上了櫻桃、春妮、春紅這三位好女子。他其實也沒有為她們做些什麼,而她們卻給了他劉雲常的太多太多。唯一讓掛心的是:他雲常如果能遲走一步,等她們把自己的孩子再拉扯大一點,該有多好。每每想到這裏,雲常的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老天沒有留住劉雲常,他含著笑走了。很泰然,很安詳,沒有一絲的痛苦和彷徨。他去另一個世界尋找光明去了,不願留在這樣的塵世,也許有什麼別的原因和想法。這一切也隻有他劉雲常自己知道。

三個可憐的女子,在雲常走的那一天,一個也沒有哭。她們都知道,不能哭,雲常不喜歡哭哭啼啼的人。流淚也要流在心上。隻有流在心上的淚,那才是真誠的淚。這三個女子都知道,明年的莊上或許再也沒有像他這樣的壯年男子留在家鄉了……

第二年春節,三個女子的丈夫終於湊齊了,一同還家。

農村的年三十吃完午飯,就要上山燒紙錢給自己已故的長輩或親人,這是農村的習俗。櫻桃、春妮、春紅也不例外,飯後都上了山,手裏都提著一大袋紙錢。丟給了祖上後,櫻桃留了一小疊紙錢,燒給了劉雲常。她男人問這是為啥?櫻桃說:“劉雲常是個好人,逢年了,應該丟點紙錢。”然後什麼話也沒說,頭也不回地回家了;春妮路過雲常的墳前也燒了一疊,其男人問:“為啥?”春妮答:“他是個好人,逢年了,應該丟點紙錢。”說完也徑直下山了;春紅也是這麼做,男人問,她也這麼答。

(責編/朱 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