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天誌的日記中讀到這段匪夷所思的夢,也讓我自己感到驚訝。
不過其中他的話還是有些難以理解,包括這段記述當中真實性到底有多少。此時他心裏的這種狀態,一定會出現幻視幻聽。即便是這種長的幻覺,類似夢境的幻覺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的夢境當中有明顯的意識反應,這在普通人的夢境當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就是說隻要你意識到自己身處於夢境當中,一定會從夢中醒來。自我不會如此明顯輕易的讓潛意識帶動,當自我發現環境和行為處於一種脫離的行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驚醒。這可能是人類經曆那麼長時間的進化,將那些恐懼都印在心底。隻要這些恐懼的行為稍稍冒出頭,一定會被抹殺在搖籃之中。
以上是以前的標準理論,可就我的論文成果的角度來看,這一切都是可以合理解釋的。包括夢中所出現的場景的跳躍,奇異的景象。
以前的心理學認為一個完整的人,有其獨特的人格,而且正常人隻有一個人格,雙重人格是一種精神疾病。我覺得人不是由一個簡單的一個人格來判定的,或許說不能用人格來形容,在某些方麵有些不符合,暫時用意識這兩個字吧!
人從生到死,隻能夠感受到一種意識,那就是本我。可這樣算來人是不完整的,有些問題個能就沒辦法說明和闡述人這個個體應該是某種模樣。第二種意識就潛在與大腦中的大量空白區域,天生而成。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明白自己腦袋當中還有另一個自己。而在高天誌的夢中,第一意識受到第二意識的影響,這種情況是十分罕見的。根據我的研究,通常來說,第一、第二意識不會重疊出現,長久如此的話便會導致個體的精神分裂——精神分裂不是人格分裂,兩者具有較大差異。但在我研究取證的過程中,兩種意識重疊會在夢中出現,倒不是太極端的個例。若隻有簡單的第二意識出現,當事人往往覺得不會有什麼,跟普通的夢境沒有什麼區別。而這種情況下的夢境往往會具有深刻的記憶,每一段,每一次夢境的轉折都會存留在記憶之中。
第二意識伴隨第一意識的成長而成長,兩者相生相滅。其實也不用怕這些,一般情況下是感受不到第二種意識的。相對於第一意識來說,第二意識隻是相對的,這裏的相對可不是意識上的相對,左右上下那種。我認為完整的意識乃是一個完整的橢圓,橢圓的兩段分別是第一和第二意識,中間夾著無意識與潛意識。一般來說,這個橢圓會被心理定論和社會規範固定在那裏,不能隨意的轉動和變幻,像鉚釘那樣將橢圓固定住。特定的人有特定的觸發條件,因為每個人的生活環境和神經反應的不同。鉚釘鬆動了以後,第二意識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展開,根本就難以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當然,我說這種模型是橢圓也不是隨口一說,即便是鉚釘的脫落也能夠穩定,穩定住原來的自我,保證自己還在“我”的控製下。當第二意識成為本我以後,自我的保護機製會在清醒時加以糾正,也就是如此,人們才很難發現第二意識的存在。可一旦激活了第二意識,整個橢圓將被打通,有點像武俠小說中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意思,最深層的潛意識也能夠得以顯現。當然,我也不讚成特意去激活第二意識,否則的話會導致意想不到的災禍。
普通人那樣活著多幸福!
像高天誌這種天才,第二意識所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可能他並不知道鉚釘的脫落,隻是簡單的以為第二意識隻是自己自我的一部分。所以在夢境之中,第二意識開始活動,開始思考,而本體的自我沉浸在睡眠之中。才會導致夢境中合理的理性分析!
看這一篇日記可是廢了我好大的功夫!天色也都暗了下來。
實習護士還是在那個時間段到來,臉上的笑容程度或多或少會有些變化。她可能是我在這病房之中唯一能夠看到的有些情緒變動的人了。
“今天怎麼樣?聽說你的手機被保安收走了?”實習護士歡愉的說道。其實是聽不出來嘲笑的,隻是有些開玩笑的意思!
我不想多麼仔細的揣測她的意思,那樣很沒意思。不過她說中端著的飯香倒是讓我很有食欲。“今天的是什麼飯,好香啊!”
“大廚特意給你蒸了一條魚,給你補一補!”實習護士將飯菜放在吃飯用的小桌子上,打開飯菜的蓋子,魚香一下子就溢了出來,填滿了整個房間。
沒想到我的夥食越來越好了,不過我的身體確實是越來越差了。
實習護士又開始了她的工作,將房間裏簡單收拾了一下,該洗的衣服也都統一整理起來,一會兒統一帶出去清洗。這也剩了我很多事。有些很不好意的是內衣褲也是由她來幫我洗。我多次感謝,可她往往是哈哈一笑,一帶而過。從沒有讓我覺得尷尬。
這頓飯確實很香,難以置信的香味。還有兩三碟入味的小菜,配合著清蒸魚一起下咽顯得很有味道。真是口舌的享受。米飯的清香就一直藏在鮮嫩的魚味當中,每個米粒都獨成一體又安分的與眾多米粒合而為一,從不特殊強調獨特性。
像我這種人難怪得病,吃個飯都能想那麼多,也是難怪。
心底的勞累最不易恢複的。平日裏周六周日上班的時候尤其明顯,預約的病人很多。而且有的病人不會按照預約規定時間前來,療養院是不會惹怒病人的,一般都會安排那時的我去加班。好幾開車回家的路上都差點睡著。
吃完飯讓實習護士將盤子送了下去,門口的保安現在更是全天候值班,生怕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可正當我吃飽了半躺在椅子上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意識開始昏沉,耳邊不斷的有人低聲囁嚅。門外的保安不斷的透過門上的玻璃朝我這邊看。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再度傳來,仿佛是有有什麼事要發生。我狐疑的看向門邊的那兩個保安,似乎都是新麵孔。心裏更是疑惑,環視房間之中,那晚被石先生襲擊的恐懼感再度支配我的全部。現在我已經無路可退,我還能到哪裏?此地凶險萬分,我再不能後退了。直麵恐懼、直麵死亡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對我這種人來說。
那種狐疑的恐懼感一直縈繞在我四周。就像獵人被獵物包圍,獵物的眼中散發著邪惡的殺戮。可能是人類從遠古時期所烙上的第六感,這種感覺一項如此準確。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那股殺氣。
我在此環顧病房四周,除了那台老舊而且格格不入的電風扇,麵對我的眼神都異常平靜。飯菜裏肯定是放了什麼東西,大劑量的鎮定劑嗎?
藥效不斷向我孱弱的意識撞去,破舊的城門麵對寬大而鋒利的攻城錘,根本就抵抗不了多大會。
身體上的感覺和精神上恐懼不斷的纏繞著我,就像兩條巨蟒,交叉纏繞在我的身體上。我能夠感覺到它們的力道越來越大,將我擠在中間,連呼吸都變得難能可貴。
不過好在這兩條蟒蛇逐漸相殺,恐懼讓我保持著暫時的清醒,平靜讓我慢慢遺忘掉恐懼。
我咬著牙站了起來,根本就想不到他們會用這樣一種方式來讓我昏迷。直接給我注射不是來的更好嗎?難道還有一些不能明說的目的?
在我昏迷之前,那本日記一定要銷毀掉,不能留在我的身邊。不過恐懼的源頭好像就在日記旁邊的衣櫃裏。我像一個徐徐老者,托著日漸瘦弱的身軀,扛著全鋼的重劍,一步步向獵物走去。就像一個行將就木的獵人完成人生最後的儀式。
我不能在儀式沒完成之前倒下,我不能。
讓保安的眼光為我加冕為王!讓他們可恥的腥味證明自己的可悲。
衣櫃還是那個樣子,沒有成為我想象中的惡鬼。可我的眼神開始變得渙散,它們不斷地在我眼前左右晃動。我拿起高天誌的日記,輕聲說了聲抱歉,眼皮再也支撐不住,不斷的向下壓去。平靜的心再不能帶動任何的洶湧的浪潮。像是偉大歌劇的最後總章,悲愴而平靜。
翻開日記本。
一名保安吱呀一聲將病房門推開,看到我還站在那裏,又吱呀一聲退了出去。
眼睛透過縫隙向前看去,衣櫃的輪廓開始模糊,而且邊角開始幻化出黑色絲氣,就像高天誌夢境當中的石先生的黑氣。
我可能支撐不住了,雙手開始不停使喚,越是想要用力就越發變得抖動。可還是用了最後一分氣力將日記的最後幾頁撕下。我感覺到驚慌不斷的在我身體之中擴散,黑氣在我眼前逐漸的聚攏,形成一股尖刺狀,向那本日記不斷的擴散過去。我再不能做什麼,我已經沒辦法抬起手中的重劍,隻好就此沉淪下去。讓那些黑暗逐漸的占據我身體四周。
黑氣一口將那本日記咬住,連帶著撕下來的那幾頁,都被吞入其中。這些黑氣就如同原油一般變得濃鬱,閃耀出金光。形狀不斷的變幻,通過擠壓柔和,再也看不到日記的樣子,像是笑容在黑色原油當中.....
等我醒了以後,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環顧四周,病房雖然同以前的病房沒有多大的改變,但我能深刻的感覺到房間內缺少了我的氣息存在,而且含有他人的氣息存在。一切看似幹淨整潔,可透著一股肮髒。
頭疼的像是炸裂了一般,看著窗外,已經開始飄起薄薄的雪花,淅淅零零,顯得很是孤單。
顯然,我已經臥床好幾天了。我也不知道具體在這裏躺了多少天,記得來的時候還沒有下雪,天空還是一片淡藍。
我起身來到窗邊,向外看去,整個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看樣子這雪已經下了好久。大腦中的疼痛讓我站立不穩,就穿著單薄的病房服,坐在窗內的椅子上,細細的觀賞著飄散的雪花。
他們孤苦伶仃的從天而降,一心要落在大地上。也許撐不到下一場雪的到來他們就會改變模樣,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看來十分可悲又義無反顧。可仔細一想,他們又有什麼選擇的餘地,不過是順應天意罷了!
我坐在這裏,盡管很冷。我也正需要這種寒冷來給讓我的頭痛緩解一些。
門外的站立的保安好像才意識到我的存在。我聽到了他使用對講機的電流聲。“高醫生已經醒了,高醫生已經醒了!”
我聽不到對講機的回話,也沒心情去管。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我的房間裏搜出了什麼,也更想不到石先生的那一句話竟然能有這種功效。他的一句話,我的生存便受到了考驗。還有什麼比這更諷刺的。不過現在也就是這個樣子,有些人的一兩句話就能毀掉或者成就一個人的一生。
當然,我靜坐於此算是對他們的一種無聲的抗議。
皮鞋聲臨近,想也知道是誰來了。
房門吱呀一聲,老舊的不成樣子。
“高醫生,你醒了啊!”我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陳醫生。
陳醫生也不特意的走上前來,就這麼站在我的身後,看起來異常沉穩,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見我沒有說話,他繼續問道:“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我依然沒有說話,就等著看他作何打算。窗外雪花不斷的飄搖,似乎是同我一般。
“看樣子你的情況不太樂觀啊!”他將手中的硬紙板啪嗒一聲仍在桌子上。這是我能夠意料到的。“看來當時減少你的藥量是不明智的決定!”
我就知道他會以這種方式來逼我,可我對於他的這種威脅毫無辦法。我似乎能夠想到他的臉上肆意妄為的奸佞笑容,這令我作嘔。
我騰的一下子站起,臉上原本凶惡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柔和,就這麼看著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太過輕率。“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在我的飯裏下毒!”
陳醫生安逸的坐在椅子裏,就像是坐在王位蔑視他的隨從一般。“下毒?怎麼個下毒法?”
“這還用問嗎?我吃了那頓飯就昏睡不醒,不是下毒又是什麼?”
“那隻是你以為的,前天大廚特意給你做的飯菜,你這樣說是不是太傷人了?”陳醫生拿下他的眼睛,一邊擦拭一邊說道,低頭的時候有一根叛逆的頭發垂下。“頭痛是不是很難受,一會兒把藥吃了吧!”說完,他起身站起,拿起薄薄的病例策,看也不看我,就把我扔在這裏。
我怒不可而,卻又毫無辦法。
其實我應該給他來上一拳,可為什麼當時我沒有這個勇氣。歸根結底我還是怕死!不不不,我不怕死。我是怕現在死了就拿不回我該要的東西了。不該擁有的人擁有了他,這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我愣在這裏,不知道要幹什麼。隻好又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怒火退卻,寒冷再度襲來。我無暇顧及,直到寒冷漸漸逼近我的心髒。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心髒跳動速度的加快,一下連著一下,結了冰的矛不斷的頂住我的心房外壁,仿佛下一次的跳動就能夠讓寒冷的矛將心髒刺破,我能想象到鮮血噴湧的快感,就像第一次春夢中的遺精。
這次衣櫃沒有冒出石先生所攜帶的黑氣,一件件衣服就安靜的陳列在其中,我原來那件大衣也被清洗幹淨,送了過來。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我的感受,實習護士肯定是他們的幫凶,可在生活層麵上又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她是一種非善非惡的複雜體,隻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非常的複雜,也正是這種複雜讓我無比疲憊,我不斷的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陳醫生陳主任是不是簡單的要將我殺掉!也許正是這種無所謂的思考耗費了我大量的經曆。
那麼,現在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披上這件珍貴的羊絨的大衣,壓在我身上顯得十分厚重。
繼續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窗外的雪繼續飄著。
房間內的鍾表也被拿走了,看著灰蒙蒙的天色,我分辨不出現在是幾點。也就隻能通過實習護士每天送餐時間來判斷了。
就算是我現在知道時間又有什麼用呢?能怎麼辦?還不是一樣?百無聊賴,那本日記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是落入到陳醫生的手中嗎?但願不是。
隨著大衣帶來的溫暖,寒冷逐漸退去,頭痛又在一處湧了上來,如同所向披靡的叛軍,一路燒殺搶掠,直指身體的京城。
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椅背已經被我暖熱。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大衣裏麵的衣兜,卻發現裏麵有些東西。脆脆的就像是紙一般。我腦袋裏就像是觸電了一般,一下子被雷擊中。心裏強烈的禱告這就是我撕下來的那幾頁在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