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姆》沒有使用解說詞,在紀錄片中,解說詞的主要作用是引導觀眾跟隨導演的觀察思考。比起電視紀錄片,在電影記錄片中,旁白的使用一向是有節製的,法國電影《遷徙的鳥》中的解說則向詩學的方麵發展,如同配合著畫麵念出一行行詩歌。《德拉姆》則完全摒棄了解說詞,依靠畫麵語言和受訪的人物來傳達導演想說的話。片中受訪的主要人物有牧師、教徒、馬幫成員、牧民、孩子、喇嘛等等,所說的語言也不是漢語,導演把話語完全交給了他們,讓他們自己去講述,雖然語言並不華麗,有的地方還很粗糙,但這樣的粗糙,卻襯托出了奇異的寧靜感,嗅得出人的氣息,不完美卻打動人性。“人物外形表現基本上是坐姿拍攝完成,很安靜,對人物內心是一種平靜的敘述……電影中的視覺外形形象極為鮮明。”⑥這樣的拍攝手法在後來的《吳清源》中與日本式的寂相結合,得到更加淋漓盡致的發揮。同樣的《狼災記》雖然被人們稱為一部失敗的商業片,但是它的畫麵依然絕美無比,可以用清遠悠長來形容。
受訪人之一的怒族老婦人卓瑪用才是一位天主教徒,她出場的畫麵是一塊空地,孩子們在籃球架下嬉鬧著打球,鏡頭跟隨著他們的腳步跑來跑去,少有的活潑,畫麵顏色也多是蒼翠的綠色。下一秒鍾,鏡頭轉到一個走廊上,四周光線暗沉,隻有背後的自然光線緩緩滲透。一位老婦人在走廊上拄著拐杖緩慢移動,與前一個場景形成鮮明對比:生命的開端和生命的遲暮。老婦人坐下後,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關於她如何入教,如何嫁人,屋子裏光線昏暗,麵前的爐子嫋嫋地冒著青煙,是典型的西南傳統少數民族家庭,屋子裏充滿著薩滿教一般神秘的氣氛。老婦人說完之後,吃飯,安睡,鏡頭從她的床鋪打回到她坐過的地方,爐火燒得更旺了,一束光照在她的椅子上,同時音樂響起,低沉的管弦樂,似乎生命之光走到了盡頭,卻安靜祥和。在這部片子裏,田壯壯把粗糙和精致近乎完美地結合到了一起。
“我想和你們談一種更鮮明的社會電影。我對這種電影比較熟悉:這是一種社會紀錄片,更確切地說,是一種有觀點的記錄。這種社會紀錄片與所有的紀錄片和每周的新聞片不同之處在於它含有作者在片中清楚的觀點。這種社會紀錄片需要一種立場,因為它要詳細說明事實。它即使不表現一個藝術家的觀點,至少也要表現一個人的觀點,任何藝術家兩者都是同樣有立場的。”⑦
讓·維果的這番話從某種程度上指出了紀錄片的精髓,它必須有靈魂,而不隻是對於現實的幹巴巴地描繪,隻能被作為研究資料羅列在書架上。“我們對這些(電影)空間和時間的變化自然會理解成影片的全部現實……因此我們相信的不僅是一個世界,而且還相信這個世界的某一些結構和特別挑選出來的東西。”⑧田壯壯早年拍過一些反映社會問題的電影,其中《藍風箏》因為涉及文革而被列為禁片。他的畫麵是清冷的,冷靜地看著片中人物的聚聚散散。後來他的電影愈加呈現出了出世的特點,繼《藍風箏》後他重拍了《小城之春》,之後便是這部為他帶來中國電影華表獎的《德拉姆》。田壯壯的畫麵感和思想深度能否為紀錄片打開一片新的天地,使這位非主流導演走進人們的視線,使中國紀錄片走進人們的心裏,這仍然是一個等待回答的問題。
參考文獻
①④⑦⑧張雅欣,《中外紀錄片比較》,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1999
②③⑤⑥張會軍,《關注的平靜——田壯壯電影紀錄片〈德拉姆〉斷想》,《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04(6)
(作者:安徽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10級研究生)
責編:姚少寶
實習編輯:李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