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德拉姆》中的藏文化
藝廊回聲
作者:馮曉婷
【摘 要】本文通過分析田壯壯2004年紀錄片作品《德拉姆》的藝術特色和主題思想,以及其如何呈現出一個介於過去和未來之間的藏族村落和藏文化。
【關鍵詞】紀錄片 《德拉姆》 大藏區
影片開場是一個晨曦,薄霧漸漸散去,電影用一組靜止的鏡頭,拍下了藏族小鎮的清晨,有馬匹、有狗、有騾馬,還有來往於山路的行人以及雲霧繚繞的遠山。
異地風情錄一向是紀錄片中一個熱門的題材,“他者”是其中的關鍵詞。從二十世紀初羅伯特·弗拉哈迪拍的《北方的納努克》開始,關於邊緣人群的紀錄片一直受到許多導演的青睞,對於生活在現代都市的人們來說,這樣的故事有著強大的吸引力,將他們從現代和後現代的機械中拯救出來,以“他者”來確立自己的文化認同。在拍攝這樣題材的電影時,許多導演小心翼翼地與自己的觀察對象保持距離,盡可能維護著被觀察者的原始和純真。弗拉哈迪在談到《北方的納努克》時曾說過:“白種人不單破壞了這些人的人格,也把他們的民族破壞殆盡。我想在尚有可能的情況下,將他們遭受破壞之前的人格和尊嚴展現在人們麵前。”①在他看來,自己扮演著一個“入侵者”的角色,需要與其拉開距離,才能展現出完整的因紐特人的生活。
《德拉姆》拍攝的村莊位於西藏、雲南和四川三省交界處的橫斷山脈,這裏屬於大藏族地區,是多個民族的集中地,並因為希爾頓的《消失的地平線》中的香格裏拉而廣為人知。如果田壯壯也采用了類似弗拉哈迪的立場,撇除外來者的痕跡,拍出來的片子內容和風格也許已經可以提前預料,必定是小心翼翼地保持著旁觀者的角度,將每一絲不屬於藏區的蹤跡剔除,還原出一個幹淨、純潔的藏區,代表為青稞酒、喇嘛和朝聖者,從側麵譴責著現代文明的虛偽和飄渺。就如同陸川拍的《可可西裏》,來自北京的記者最後跪在了高原上,呆呆地看著麵前的荒地,美麗卻無法征服,有著與外界格格不入的生存法則。最後記者離開了這片土地,犧牲了的戰士按照藏族的習慣進行了天葬。
但田壯壯似乎刻意地遠離這樣的表現方式,他以一種異教徒的眼光來描述這片地區,遠離原有的一切,用四年的時間融入這裏,同時改變以前的表現方式。有別於其它的藏族電影,《德拉姆》並不熱衷於宣傳藏傳佛教,影片以基督教堂為開頭。低矮的房子,灰白的牆,上麵有一個大大的紅色十字架。教堂管理人丁大媽在飯桌前與家人討論貸款修房子的事,談到信仰時她說:“去教堂心裏會感到輕鬆。”選擇基督教作為切入點,用日常生活來去除人們對於西藏的幻象,田壯壯從一開頭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不是獵奇者,不是外來者,而是觀察者,注視著以前被人們忽略掉的,撿起被外界過濾掉的,用最樸實寧靜的鏡頭向人們傳遞自己看見的和思考的。片中很少運用特技,反而大量使用固定機位,唯一移動的便是鏡頭前的人和物,傳達出一種凝視的效果,將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情表達出來。
“紀錄片的選題沒有盲目性,對之後來所要表現和拍攝的很多東西,都經過了相當時間的思想思考和文化沉澱……我們看到的東西實際上是田壯壯感覺的結果,思考的結果。”②“我們知道雲南有無數的地方和民族,有很多的河流、流域、地區等……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動力和興趣在吸引我,反正每次去都覺得不太想再回來,那邊真是很有趣、很迷人,有很多東西對我們有很多說不出來的感覺。”③田壯壯的思維已經近乎詩化,如果觀察者不具有詩人最起碼的感覺,那麼,他就不能真正地拍出紀錄片。④
藏族有著自己的生死觀。這與宗教並無太大關聯,毋寧說藏傳佛教隻是當地思想的一個外殼,一種名稱,對於藏族人來說,他們可以一字不識,卻參透生死,天葬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裏田壯壯顯然在摸索一種新的表現手法,可以撇去那些已經將外人整到麻木的千人一麵的儀式,讓他們看到一套似曾相識卻又與眾不同的藏文化。
馬幫是貫穿全片的線索,是這個被當地女教師描述為“閉塞”的村莊中流動的一個群體。一隻騾子死了,騾子的主人為它超度,爾後將之推下了山崖。他有四隻騾子,死了一隻,他打算再添一隻,一隻與死去的一模一樣的。田壯壯沒有去拍人類的死,而選擇了一隻動物去表現這裏的人對生死輪回的看法。影片對細節的使用舉重若輕,在這裏,每一個生靈都是有靈魂的,馬幫的人心疼他們的騾馬,就足以表現出這裏人們的信仰,一草一木皆是神明,這就是這裏的哲學。不需要再去廟宇去葬禮,含蓄到了盡頭便是心靈的頓悟。“他所描寫的日常生活,讓人耳目一新。把那些分散、孤單、零散、支離破碎但是充滿性格魅力的東西,完整地整合在影像裏。”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