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級指導員好大一會兒才回來,手裏攥著一張完整的烙餅,好像非常不情願地遞給了莫斯卡廖夫,放到後者手裏後還不由地看到一眼。他到八字胡中尉跟前耳語。莫斯卡廖夫確信竊竊私語的內容與他有關,因八字胡一邊點頭一邊習慣地拿眼角瞟著他。
等瘦子指導員說完後,中尉隨起一腳,像蹩腳的演員:“幹嗎偷偷摸摸的,不能當著這位上司的麵說嗎?”表演完後轉向莫斯卡廖夫,“是這樣,團裏經過聯係,確認了你的身份,就是說,你的確是騎兵27師的營級指導員。現在,你所在的師已經基本不存在了,我們的團政委要我通知您,盡快前往東北方向的峽穀,向那裏的師政委蘇爾維洛上校報道。你看——”
話說到這份上了,莫斯卡廖夫還能說什麼呢,作為兩次從敵方陣線逃跑的人,盡管從前的騎士成為默默無聞的步兵,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莫斯卡廖夫奉命來到第44步兵師師部——位於提赫文與奧涅加湖中間的科爾別尼奇村。師政委蘇爾維洛上校到第四集團軍開會,作戰參謀接待了他,簡潔地介紹了戰況及任務,安排他為新組建的預備營營長,同時把他的搭檔、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白臉細高個介紹給他。
莫斯卡廖夫來到峽穀以北作為營部的礦洞裏,兩個參差不齊的步兵連的連長,一個滿員的45毫米反坦克炮連連長,高射機槍排的代理女排長,以及通訊班、工兵班、偵察班、還有一個120重迫擊炮排的大小頭頭都來了。狹小黑暗的地方大家都站著。新來的營級政治指導員好像不習慣站在眾人麵前,會後大家都“恭稱”他為政委。
營長講述完作戰任務後把所剩無幾的一點時間讓給了陌生的“政委”。後者自我介紹了一番,揮著拳頭砸著胸前某一處的空氣進行戰前動員:
“萬惡的法西斯、戰爭販子和冒險家們的野心是無止境的。他們玷汙我們的神聖國土,毀滅我們美麗的城市,屠殺無辜的兒童老人,強奸我可愛的母親和姐妹。同誌們,隻要我們牢牢記住斯大林同誌在十月革命節紀念日上的講話,任何困難都可以克服。隻要想起人民希望的目光,任何膽怯都定能排除。隻要從俄羅斯偉大英雄庫圖佐夫、沃洛格達……”
“還有沙皇嗎?”眾人舒心地轉過頭看著說話的人——高射機槍排的準尉女排長,又望著政委蒼白的臉。
政委劃在空中的右手凝固住了,意外地望著女準尉。半晌後求助地看著營長。
“政委同誌,不,指導員同誌,我認為您的口才會發揮得更好一點——隻要不滿嘴都是口號的話”。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眼睜睜看著指導員白晢的臉是如何慢慢變紅的。
“我再重複一遍師部的命令。”營長適時地打了圓場:“我營必須堅守在河穀瓶口部分,決不能讓坦克通過。敵人的摩托化步兵由兄弟部隊從兩邊攻擊。”緊接著宣布結束。
莫斯卡廖夫出門後又轉回來,到指導員跟前想說上幾句安慰話。大學生模樣的政委隻是寬容地笑著說:“我的名字叫阿廖沙,來自莫斯科軍政學院,祝我們旗開得勝吧。”
他們來到河穀,登上作戰圖上標為318高地的反坦克炮陣地。從這裏望去,喇叭形河穀展現在腳下。實際上這是橫貫東西的一係列山巒中間的一個缺口,從南往北陡然凸起,峽穀的兩邊都是從海拔幾十米陡然升到幾百米的山崖,後麵不到一百公裏是奧涅加湖,就是說,這最寬也不過400米的峽穀,是通向奧涅加湖最短的路程。反坦克炮的陣地位於河穀最狹窄處,高射機槍排據守在山腰,必要時可以用大口徑機槍向山下射擊。步兵靜靜地在峽穀前麵等待。
驕橫不可一世的德軍39摩步軍20裝甲師的裝甲偵察營已經向峽穀撲來,
12月27日上午9時,首當其中的步兵與敵人接了火。到中午槍炮聲沉寂下來了,顯然敵人正在調整部署。第二天天剛亮,在幾十門大炮和十架飛機長達二十五分鍾的火力急襲後,敵軍跟在二十多輛坦克後麵發起了進攻。
下午,坦克突進了河穀,但跟隨的步兵被擋在防線外。失去了步兵支援的坦克成了埋伏在兩邊石崖間炮兵的現成目標。夜幕降臨後,綿延數俄裏都是燃燒的車輛,給單調的荒原平添了一道亮麗風景。
接下來的一天,德軍改變了戰術,派出大批步兵以丟棄的車輛為掩護,小心翼翼地匍伏前進。坦克跟在步兵後麵連連開炮緩慢推進。他們還狡猾地派出小股騷擾部隊攀上山崖。敵人以犧牲數以百計的步兵為代價,兩天後終於走完了大半路程,進入了反坦克炮連的射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