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惹火燒身(中下)(1 / 2)

莫斯卡廖夫感覺背後冷颼颼的,時刻擔心飛來致命的子彈,跑出去很遠轉過頭,看見冉妮亞依然靜靜依偎在那個矮小的德國兵懷裏,他明明知道,這個動作將會為他贏來逃命的時間,心裏還是酸溜溜的。

遠遠看到冉妮亞的另一個同夥在路上,他拐向正東,迎麵一個沒有武器的德國兵,估計是通訊兵正牽著馬慢騰騰地溜噠,看到飛速跑來的他時楞住了,莫斯卡廖夫跑到離他三米遠的地方騰空而起,在空中一陣連環腳,通訊兵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雪地裏,他一把奪過韁繩,飛身上馬,向東揚長而去。跑出去很遠,發現失主還呆若木雞地望著他的背影。

莫斯卡廖夫一氣跑了將近十公裏,中途不斷遇到德國兵,還當他是向前線傳達緊急命令的五百裏快騎。直到人困馬乏,他下馬一邊牽馬步行,一邊思索著如何穿越防線。

他已經從東麵繞過了舒戈澤羅村,他記得那裏有個月牙形的湖泊,戰鬥正從湖邊進行,湖的西麵是沼澤地,盡管封凍了,大部隊不容易展開,湖東是一片荒原,那裏槍炮聲密集,很自然他選擇穿越沼澤地。

經過不久前的一處戰場,在變成黑雪的原野裏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個陣亡蘇軍和十幾具德軍屍體,到處散落著損壞的槍支和燒得隻剩下半拉的手榴彈木柄。他正猶豫是否扒下件敵人的大衣,聽到輕微的呻吟,一位因失血過多而麵色慘白的德軍正睜大眼睛,求助地望著他,旁邊是他斷成兩截的胳膊和背包。

如果換成以前,莫斯卡廖夫定會毫不猶豫地宰了他。但是現在他悲天憫人地望著這個隻剩下一口氣的法西斯。黨教導他對萬惡的敵人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憐憫,隻是他不由地想起了冉妮亞,還有她的德國男友。

一想到她,莫斯卡廖夫的心裏空蕩蕩的。他起身,做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舉動:他知道德軍的粗帆布背包中有他需要的東西。他翻出壓扁的鋁飯盒、燃料片和鋁勺,還有打火機,走到幹淨處舀起潔白的雪,加熱融化後給德軍喂了幾口。

德軍本能地吸吮了幾口雪水,從牙縫裏吐出一個詞,然後一歪,停止了動作。莫斯卡廖夫聽到他最後喊的是“媽媽。”

“媽媽。”一陣酸楚湧上他的心頭。他起身敬了個軍禮,感覺身後異樣,回頭一看,發現幾個左臂上戴著紅十字的德軍士兵正盯著他。

經過多少次的大起大落後,養成了莫斯卡廖夫臨危不懼的特性。他也用同樣冷峻的目光望著他們。德軍救護兵打量著上身穿著肮髒的德軍大衣、下身穿著蘇式馬褲的施善者,德軍中不乏這種不倫不類裝束的臨時俄國勞工或誌願者,反正莫斯卡廖夫重新上馬後,並沒有受到為難。一個士兵還取下了自己的紅十字袖章扔給他,還安排任務:“俄國佬,左前方還有幾個傷員需要救護。”

背後傳來議論:“什麼時候給俄國護工配馬了?簡直是亂彈琴。”“你見過這人嗎?”

莫斯卡廖夫來到火線,戰鬥並不激烈,雙方隻用迫擊炮對射,德軍士兵們瑟縮在土坎下,誰也沒有正眼看他。

月牙湖的南端已被德國人控製,冰雪覆蓋的湖麵上,一組德軍50毫米炮組躲藏在卡車殘骸後麵,不緊不慢地開炮。在最前沿的德軍小頭目不解的眼神下,莫斯卡廖夫策馬衝向炮手們,到跟前時他們一臉驚詫,繼而憤怒,揮舞著拳頭以示他們四肢健全。

莫斯卡廖夫當然不會被拳頭嚇倒,他隨手把一顆手榴彈扔到林立的拳頭中間,在馬屁股上狠擂了一拳,揚長而去。

在戰線的另一頭,一挺偽裝的馬克沁重機槍突然向爆炸處開火。受驚的馬突然嘶叫著前蹄彎曲豎起身子,把莫斯卡廖夫甩在冰上,隨即被清醒過來的德軍機槍射倒。

莫斯卡廖夫在冰上匍匐前行,機槍子彈無聲無息地鑽進雪裏,更多的蘇軍機槍壓製了對方火力,他猛然跳起,沒命地往前跑,直到被人拉翻在地。

這是用裝了土的麻袋在冰上圍起來的掩蔽所,裏麵有二、三十個士兵,大家都彎著腰。莫斯卡廖夫依靠在麻袋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尉看來是這裏的最高指揮官。當聽到這個不速之客是營級政治指導員後敬禮,恭維了幾句,踢了下坐在對麵,正在吃烙餅的瘦子說:

“哎,沒見到來客人了,在你沒吃完之前,把你手裏的東西分一半,此外你向團政委彙報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目送著被迫捐獻出一半烙餅的瘦子彎腰跑去,對莫斯卡廖夫一笑,露出一嘴蟲牙:

“這家夥是排級指導員,每天要吃十張烙餅,如果有足夠的烙餅的話。能問一下中級政工同誌從哪來的嗎?”

“這你也看到了。不過我聲明,我隻是在昨天拉在了德軍戰線後方,但絕對沒有被俘虜過,這點請你放心。”作為政工,莫斯卡廖夫非常清楚,如果他說出被俘過,那怕是幾個小時,那就意味著無窮無盡的審查。這不是刻意對黨隱瞞,恰恰相反,他要盡快投入戰鬥,以實際行動證明對黨和人民的忠誠與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