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探幽唐宋詩詞中的圓文化(2 / 3)

共性二:這三種圓形的意象均寓意團圓,是人與社會和諧統一的象征。明月有著“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蘇軾《水調歌頭》)的願景,夕陽有“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李白《送友人》)的思情,白露有“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杜甫《月夜憶舍弟》)的企盼。漂泊在外的遊子遙望家鄉的方向,隻能通過同一片天空中的日月默默地表達自己的鄉關之思;身處異鄉的旅人,走在沾滿露水的幽徑上,唯獨感受絲絲滲衣引起傷感愁思的冷露,靜靜企盼家人的團聚。圓形的意象通過輪廓上的圓美激發起了詩人們對精神上團圓的追求,而成為詩人們表達團圓情感的首選意象。

共性三:這三種圓形的意象均代表著高潔的情操,是心靈與藝術的冥然契合,是人與自我的和諧統一。這從王維的“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竹裏館》),王禹偁的“葦蓬疏薄漏斜陽,半日孤吟未過江,唯有鷺鷥知我意,時時翹足對船艙”(《泛吳鬆江》),虞世南的“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蟬》)中都可以找到依據。自古以來,詩人們試圖通過詩詞來尋找內心寧靜的源頭,在他們看來,隻要煩亂的內心歸於平靜,周圍的世界也會歸於清淨和純粹,這就是所謂的“人和”,即個人肉體與靈魂的高度契合、人與自我的和諧統一。

詩人們通過這三種圓形的意象來抒發自己脫離塵俗、自得其樂的隱逸情懷,這讓我們更有理由相信,人類最深刻的審美感受來自於“圓的意象”的點染。

二、圓的思維

圓,除了作為一種形象符號,還以一種具有圓形特質的軌跡存在於形象思維和邏輯思維當中。中國人喜歡用圓的思維去看待世界、處理問題,圓活的思維有著深厚的文化曆史,積澱合乎中華民族的心理特征。唐宋詩詞中存在著大量的圓形的思維方式,作為思維方式的“圓”有四大寓意:一是循環,即圓的思維具有循環往複的趨勢;二是否定,即不斷的否定既有的存在;三是回歸,即朝著自己的起點進發;四是辯證,即運用既對立又統一的觀點去看待問題。

(一)循環

“圓”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又或者說,“圓”處處都是起點,又處處都是終點,故而“圓文化”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循環。循環這一特征,在唐宋詩詞中主要表現為韻律上的反複與重疊。

唐宋詩詞寫出來不僅是為了看的,而是為了吟與唱。之所以能朗朗上口,韻律能做到“如樂之和、無所不諧”,正是由於古人作詩十分講究用韻。韻律就是一連串的聲音具有一定的先後一致的循環反複回應,其最大功用是把渙散的聲音聯絡貫串起來,成為一個完整的曲調,如繩貫珠。押韻以顯示循環往複,聽起來緊湊流利。如蔣捷的《一剪梅》: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十二句押十二韻,讀起來朗朗上口,圓通潤滑,美感無限。同時,韻的循環又使得音節緊促,符合急迫低抑的情調。

(二)否定

否定是“圓的思維”的另一種體現,是對陳舊而又神聖的美學力量的懷疑與戳穿,體現出一種富含骨氣和靈性的本能勇氣,原始而有力。人類審美思維的發展經曆著不斷的否定,是從“否定”到“否否定”,再到“否否否定”的螺旋式上升結構。從唐詩到宋詞,詩人們便經曆了一次大膽的否定,一次銳意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