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圖解理論不是詩,按圖索驥不是詩,把佛經還原也不是詩。
我極其尊重宗教,也尊重信奉宗教的人。隻是不太敢苟同宗教的幸福觀。恕我愚鈍與無知,我看到並理解到:所有的宗教都訓喻我們,幸福隻有脫離了凡俗生活,在抽象的自我中才能獲得。作為宗教理論,無可厚非。若用此觀念寫詩,恐怕就有問題了。不在凡俗的生活中,血怎麼會熱?血不熱,情自何來?無情,詩由何處生?
太陽與大地失和,地球、人類就有滅頂之災,詩人與凡俗生活失和,同樣也是滅頂之災。
我真的無法忍受那些假宗教徒,剛有點一知半解的宗教理論,就四處賣弄。禪詩、禪畫、禪歌、禪音、禪等等,看不到信仰,隻聽到聒噪。
宗教是信仰,信仰是身心深處對一種觀念、感情徹底的認可。我不會相信一個真正的宗教徒會把信仰當作娛樂自己的項目。所以,我不相信禪詩、禪畫、禪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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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朋友拿著一組網絡上很火的詩歌來問我:“這詩怎麼樣?”我看後,說:“不怎麼樣。這種詩,想走向純粹,但作者的內涵不足及情緒沒有完全詩化,所以,它的想法走向了隱晦,而語言走向了直接,且直接得接近暴力。”朋友說:“這個人在網絡上名聲很大,詩歌被各詩歌網絡平台到處轉載。”我說:“網絡平台的優勢是沒門檻。缺點是不負責藝術判斷。”
這個朋友略帶沮喪地走後,我開始細細琢磨這組網絡很火的詩歌。這組詩確實有網絡詩歌寫作的典型特征。比如:缺安靜,缺趣味與意味的平衡,缺藝術所必需的彈性,等等。
詩是睹物象以致思,無思,大概就要趨於表象,過於直接地表達對世界的態度和認識,是詩歌的大忌。詩人手中的筆,不是照相機。
詩歌對詩人是有要求的。最低要求是把個人的觀念藏在作品中,把道德感藏在作品中。直接喊叫,何必為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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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2005年初,我隨中國作家采風團到過哈爾濱的一個地方,那裏叫某某廣場。其實,某某廣場是個巨型商場。聽到廣場兩個字,我就想起歐陽江河的一首詩《傍晚,我穿過廣場》。於是,我模仿歐陽氏的句式發了幾句感慨:一個沒有人頭攢動的地方不能叫廣場;一個不能包羅萬象的地方不能叫廣場;一個不能給人們帶來快樂的地方不能叫廣場;一個不能讓人懷念的地方也不能叫廣場。
一個國家不能沒有廣場,一個城市也不能沒有廣場。古今中外許多事例證明,廣場常常是一個城市中各種形態的風雲際會點。
我在書本中讀到的和記憶中的廣場有很多。有那麼幾個廣場上發生的事,曾觸動了我的心底,甚至改變了我的人生觀。所謂廣場,就是能夠聚眾。聚眾可以是有目的的,也可以是無目的的。許多巨型商場恰好做到了這一點,而且在巨型商場裏,我們還可以看到當前許多領域的文明進展狀況。現代生活使用了多少先進的科學技術、有怎樣的大膽設計,等等,巨型商場都會明白而堂皇地展示給你。那天,我隨著如潮的人流認真地逛了一次這座叫做廣場的商場。我在40歲以前,很討厭逛商場,休息日偶爾陪老婆去商場,我也是在商場外蹲在牆角處抽煙。40歲以後由於職業需要,感到了時尚與流行對自己的壓力,才主動地去逛商場。我覺得巨型商場本身,就是現代科學技術與時尚藝術的濃縮展示廳。人行走在其間,很像一次沒有導演的行為藝術。在商場裏,你的身邊不一定是純粹的藝術品,但大多是一些有藝術靈感的商品。在這樣一個琳琅奪目的環境裏,會很快丟失個體的空寥與寂寞,一種興奮,一種快樂,會悄悄地占據你的心頭並迅速爬滿全身。
無知是可怕的。我真的害怕時尚與流行擺在我麵前時,我會目瞪口呆。商場是時尚與流行教育的課堂,融在商場的人群裏,是治療自卑的良藥。
廣場常常是磁場似的課堂。更新有知,教育無知。
流行與時尚以潛移默化的姿態成為都市人必然經受的教育之一。一個人經常逛商場,即使沒有購買商品的行為,他也能夠最近距離地接受最新的流行信息與時尚概念。
哈爾濱的冬天是很冷的,那種冷是純粹的、清澈的、俊朗的、擲地有聲的。它冷得寬闊,冷得通透。人在這種天氣裏,會自然地清洗掉那些無指向的喧鬧與曖昧。我覺得,人大多時候應生活在單色調裏,單色能讓人專注,讓人寧靜。這個廣場的門前,矗立著一棵據說是亞洲最高的聖誕樹,高達36米,這棵樹是為熱鬧而建的,人們都說這棵樹“大氣、洋氣、靈氣”,而我卻看到了這棵樹孤傲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