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餘堂散記(3 / 3)

寧靜不是獨處,不是孤零零;寧靜是“僧推月下門”還是“僧敲月下門”的專注,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境界。

巨型商場是個魔穀,是個美麗的陷阱。馬克思說:精致的商品,充滿形而上的微妙和神學的怪誕。

逛商場像吸毒,幾次就上癮。我經常奚落我太太,說她進了商場就像魚兒找到了水。

巨型商場的包容性是從形而上到形而下的。它不僅展示著各種商品,還在滿足著各種人的心理需要。都市裏的貴族並不是很多,但奢侈的凡人確實不少。商場裏把人們生活的一切需要都展示出來,也把人們生活中的物質與精神的“必需品”這一概念放大,所以各種人都願意到巨型商場裏尋找自己的“必需”。同一種品牌的服裝可以穿在不同階層的人的身上,使包裝這一詞彙有了最具體的意義。

生活本身是簡單的,而生活中的人們有著不同層次的需要,對生活質量有不同的要求,這些不同要求體現在不同的商品上,在巨型商場裏用簡單的購買來完成自己的需求。我們無法拒絕巨型商場為我們展出的無數的“必需品”。就像我走在巨型商場裏時,似乎聽到各種商品對我說:“你原來的生活方式是不夠完美的,是不夠顯示你的生活質量的,所以,你應該這樣或那樣地改變。”

人的一生往往都是在找“感覺”,找一種個人藝術品味和商品需求之間的平衡。我們不斷地被刺激,總是在尋找最適合自己的東西。不斷地尋找,用一次次失敗、後悔作為下一次尋找的教訓,而每一次的欣喜、收獲會成為最大的動力和獎賞,使得我們在選擇中做著無盡的夢。

走在巨型商場裏,像走在夢裏,走在風景畫裏。

在這裏,商品設計與陳列像是用來表現美好的藝術殿堂。走在這座“殿堂”裏,沒有了批判、反思,甚至沒有了什麼獨立的人格。在款式各異、色彩紛呈的服飾陣裏,感覺自己就是那個穿著“皇帝新裝”的人。

商場越大,越有我們自己的原型。從概念到行為,從理想到實際,我們的形象都是商品在我們身上的表現而已。

當我走出這個某某廣場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在仙境似的陷阱裏,我,被教育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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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一個人,在搞書畫,人也蠻聰慧,隻是在他的言談舉止中,你無論用多大倍數的放大鏡也找不到一點真的。據說,此人早年曾寫過一些像詩似的分行文字,後看到書畫上有很大的商機,便率老婆孩子小舅子小姨子等搞起一個“中國XX書畫研究院”,自任院長。此人有兩大本事,一是會煽情,二是會表演;煽情與表演都很逼真,他可以說他六歲為僧,八歲行醫,十歲就會看風水;他還可以把古今中外名人的故事都移植到他自己的身上來。他看到四川人說是老鄉,看到東北人也說是老鄉,看到西北人還說是老鄉。他給自己封了個書畫院院長後,便覺得自己應該會畫畫,於是,一夜之間便會了;而且山水人物花鳥樣樣精通,接著就到處送人還敢去賣,身邊的人都驚詫不已,相互詢問,“看到過他畫畫嗎?”“沒有。”“他的畫怎麼像潘家園的攤兒貨?”果然,在一次多人參加的筆會上,他也濫竽充數地走到畫案前,其他的書畫家都是麵對一張白紙,開始操筆行墨,而他卻從包裏拿出一張已畫好的畫,用水打濕,煞有介事地點上幾筆。有旁觀者曰:這張畫不點上這幾筆到還像畫。麵對這樣的“書畫家”,我們切不可看到他名片上印著什麼就信什麼,更不能相信他說的什麼。

現在中國叫“書畫院”的群體有多少,無人可知;僅北京有多少都無從查考;因為這是魚目混珠的年代。糾集幾個人,往哪個協會公司一掛靠,再起一個嚇人的什麼“世界”“中國”之類的書畫院名字,拉兩個書畫大師做名譽院長,列一長串書畫名家的名單做顧問,更有滑稽的“書畫院”它能有近百位“院士”;這樣,這些所謂的“書畫院”就可以到處折騰。他們身居北京,打著一些高級部門的旗號,還可以拉上一兩個善遊說的文化名人,到各地方以“挾天子令諸侯”的姿態去騙一些機關幹部、騙企業老板;連老鄉親戚朋友同學都不放過。所騙何物?不言自明:錢。天下聚財之道多多,何必要借書畫來蒙事,真是對文化藝術的踐踏。

書畫院林立本是好事,他們對我國的書畫藝術發展起著很大的作用;但要是有一兩條臭魚把書畫界攪得一團腥,讓人們心意惶惶誰都不敢信,那可就哀莫大焉。

藝術創作需要長時間的艱苦磨礪,需要非凡的悟性,需要堅毅、堅韌的精神,需要有讓筆成塚墨成池的決心。師出名門的人是這樣,自我摸索的人更是這樣。動手練,是使藝術創作成功的唯一途徑。

藝術本身是無利益可言的,而當藝術品成為商品以後,藝術被一些騙子、混子強奸,把作畫當成製造人民幣,就是藝術的最大沒落。為此,我們要擦亮眼睛,穿好鐵布衫。

讓我們祈禱書畫界多一些動手的,少一些動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