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在何處?”人尚未至,言卻先聞。雖然張角身體前傾,奈何腳步沉重,被人攙扶著,一步步走來。聽張梁說了,張寶已遭殺害,此時聽到張寶歸來,張角多麼希望來的不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我給張飛遞了個眼神。張飛會意,著人把箱子抬過來。糧草盡去,揭開了布幔。箱底,張寶臉已發白,但形容尚清,表情沒有痛苦,卻似解脫。擺脫了生前的剝削,壓迫,征伐,殺戮,死後終於得以解脫。
“二弟。”
“二哥。”
張角張梁看到箱子中的張寶,心裏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不覺爬在箱子上大哭起來。戰爭年代,人性冷漠,但始終未泯的還有親情。
“黑廝,我要殺了你。”痛苦過後,張梁看到張飛,突然想起張飛舉起蛇矛的瞬間。怒氣攻心,竟不顧眾人,徑自拔出寶劍,要殺張飛。
“住手。”卻是張角喚住了張梁。
“是這黑廝殺了二哥,此仇不報,怎對得起亡去的二哥?”張梁兀自爭辯。
“三叔。”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叫住了還想動手的張梁。張梁深情一愣,竟放下了寶劍。
“三叔,戰陣之間,豈無殺戮?既是二叔武藝不精,又怎能怨得他人?若二叔被官軍擄了去,不免梟首戮屍。如今蒙將軍得還全屍,已是大恩。三叔為何如此不明事理,枉生事端?”說話的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但這話卻不似一個這般年齡的小孩該有的見解。循聲看去,但見一個小女孩,生的明眸皓齒,朱唇杏腮,形容憔悴,顧盼生情。瞳眼深邃,其意竟不似如此年紀應該有的。
正是張家有女初長成,待字閨中人未識;亭亭玉立尤勝柳,濯濯俏影弱三分;靜時如西子蹙眉,動時似落雁昭君。閉月之容,羞花之貌:此人隻應天宮現,人間哪得睹真顏。
我一時竟看的呆了。直到她俏臉微紅,眼帶嗔怒,我才驚醒。心中暗自驚奇,如此年紀就這般妖媚,等長大了還不顛倒眾生,傾國傾城啊。還好眾人都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隻是張梁聽了小女孩一頓的一頓說詞,竟然萎靡似突然老了二十歲。手中寶劍落地,人也頹然坐在了地上。
“為何?為何我兄弟替百姓不平,替蒼生謀計,卻要落得這般下場?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頓時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比剛才哭張寶還要淒慘三分。人群之中,竟有不少也暗自落淚的。
“天師,令弟屍首在下已經歸還,但不知有句話當講不當講?”張角哭聲漸歇,我上前言道。
“將軍請講。”張角此時沒有了大賢良師的道風仙骨,卻似遲暮的老者。言語間透露的盡是萎靡不振。
“天師還請找個僻靜之所,趙某有一言說於天師。”
“如此便請將軍入城,到舍下一敘。”張角倒也沒有推辭。我深入虎穴尚且不怕,他又怎麼會怕我這區區幾十個人?
張角在嘍囉的攙扶下轉回城中,眾人尾隨,隻有兩人在原地怔怔出神,一個是張梁,尚自沉浸於悲痛之中。另一個便是那小女孩,張角之女張寧。此刻張寧眼中尤自淚光點點,眼光所盯,正是我的背影。心想,這人不是官軍嗎?為何要送還二叔屍體?是英雄大義,還是別有所圖?少年早成的她有種看不透的感覺。這種情況在以前很少出現的。隻是有一點她敢肯定,這位將軍也是好色之徒,從剛才看自己的眼神就能看出來。張寧知道自己容貌出眾,隻是從小便隨著父親漂泊流浪,近年又是轉戰征伐,性格早已沒有了年少美女的那種柔弱,環境也不允許她太過柔弱。十四歲的她,已見多了殺戮,心性也趨向了成熟。因此,聽說我們送還張寶屍體,便猜起了我們此舉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