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玉擔心是調虎離山之計,沒有立刻去追,謹慎請示道:“待公子安全到達賢引閣,屬下必定將玉佩帶回。”
君亦止微微皺眉,“並非什麼要緊物件,不必追了。”
逐玉點頭,車夫穩穩當當駕起馬車,緩緩前行。
前行不過數十米,便聽見馬車後麵有人追了上來,逐玉警惕往後一看,發現是剛剛追小偷而去的那個女子,待看清那人的容貌,不覺為之驚歎。
“快停停,玉佩都不要啦,誒”,羅素衣氣喘籲籲,她在鬧市與雲子軒走散,遇到了小偷,她好管閑事的性子耐不住才追了出去,可這家公子和下屬也真是奇怪,再有錢,這玉佩也是貼身之物,怎麼能憑白讓剛剛那可惡的小偷偷去。
車夫將馬車停下,羅素衣左手握著玉佩便往馬車的窗口一探,想物歸原主,誰知那愣頭愣腦的冷麵下屬忽然單手把她扭扣住,她生氣地掙脫,靈活地後退一步,怒道:“你也真奇怪,主子丟了東西你不去追,現在我幫你拿回來了還這麼凶,算我多管閑事了,還給你!”
說完把手中玉佩精準地丟到逐玉麵前,逐玉準確接住,心想這姑娘果然懂得武功,但照這情形,恐怕確是自己過於謹慎了。
而對於剛剛伸進來的那隻纖細白皙的手,君亦止深沉的眸間閃過一絲異樣的顏色,鬼使神差地便下了馬車。
沒有記錯的話,那隻露出半截手背的手似乎有一個很特殊的木樨刺青,而他在宮裏看到過,如果隻是巧合,那方才鼻尖掠過的那微弱的木樨香氣又該如何解釋。
他急匆匆地朝那女子看去,恰好那女子卻轉身離開,瞬間沒入川流不息的人潮,他追出去幾步卻也隻看到她一瞬而逝的側臉。
那樣的側顏,那樣的背影,那樣的姿態,那樣的口吻。
接過逐玉遞過來的玉佩,出神了一會兒。
薛若顏,他第一次完完整整、認認真真地回憶起這個陌生卻熟悉的名字,明明自己手握江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卻獨對一個他一無所知的女人有一種不可掌握、無法掌控的感覺。
她分明已經死了,這個女人呢,是誰?
到底是什麼事情,總是像解不開的死結讓他梗在心間,到底是誰,隱瞞了他什麼。
“逐玉,讓賢引閣替我辦件事。”
…
從賢引閣出來,已是兩個時辰之後。
君亦止心如負石,陰沉地在大街上走走看看,萬般街景,形形色色,也沒有辦法抹去腦海裏浮沉不止的那枚刺青。
“公子,前麵似乎有狀況。”見前方不遠處有百姓圍觀,逐玉提醒道。
走幾步上前看,君亦止的不悅徹底顯露。由他禦筆親封的陽城府令趙府尹,是該反省反省了。
在賣包子的攤位前,一個乞丐模樣的男孩子伏在地上,身體滿是淤青和血印,一隻手還死死抓著一個包子,賣包子的胖男人想把包子搶回,無奈那孩子緊緊抓著不放,於是粗暴地用腳連手帶包子一起用腳碾,包子和著血黏稠地糊在地上,好不惡心。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人群裏有人看那孩子可憐開口求情,但那男人還是繼續不幹不淨地罵著髒口,時不時往那孩子身上踢幾腳。
“小兔崽子,你母親快餓死與我何幹?我又不是濟世菩薩憑什麼要賒給你,不賒還搶!呸!”抬手狠狠打了那孩子一巴掌,那孩子受力太大身子軟了下去,身上傷痕無數、血跡斑斑,隻是一雙明目高傲地睜著,不求饒也不反駁。
“逐玉”,君亦止不悅出聲,眉頭深深皺起,很明顯那個男人的所作所為已經惹到他,縱然是盛世,還是免不了有一些人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暖身,京城治安及百姓歸屬的問題若是長此以往,也會影響圖璧的發展。
每日上朝,群臣報喜不報憂,對於此種事端卻很少提及,雖賢引閣利用自身的產業廣濟貧民,但若是在朝為官不替民所謀,要他何用。
逐玉還沒邁出步子,君亦止突然輕輕按了他的肩,於是了然,站在原地不動。
那男人一直謾罵不止,卻突然不再說話,隻是尷尬地張著嘴巴,用手瘋狂地扣自己的喉嚨,但嘴巴一張一閉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眾人疑惑不已。
君亦止墨如黑耀的眼眸流轉,環視一圈,一個女子擄獲了他的眼光。
賣包子的男人身後的閣樓瓦礫之上,赫然立著一個紫衣如雲、黑發如墨的女子。驚人的容貌與世無雙,一身窄袖束腰流雲裝配一雙精巧輕便的鹿皮靴,腰間係著杏色的流蘇環扣,微風吹拂,清脆如鐺的悅耳之聲入耳,在嘈雜之中留住了一方清靜宜人。
此人正是趕著來看熱鬧又忍不住拔刀相助的羅素衣。
順著主子的目光看去,逐玉也看到了羅素衣,轉頭波瀾不驚地對君亦止道,“公子,是方才那姑娘”。
君亦止昂首看著屋頂的羅素衣,目光凝結,似乎被她臨風而立、芝蘭玉樹的身影捕獲。
此刻他的猜測卻開始動搖,如果薛家的女兒有這樣出眾的容貌,又何以沉寂宮中,默默無聞三年,可見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但對她的興趣如雨打楓林,一發不可收拾。
君亦止饒有興味凝視著羅素衣,見她雙眸含火直直看著賣包子的男人,腮幫微微鼓起,知道她已經生氣,嬌俏的模樣讓人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