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轉千折，情絲可落
5
沈秋華小時常夢見一個男人，穿著簡陋。寒冬天連一件避寒的衣裳都沒有。白雪皚皚中，她見那男子穿著單薄，身形消瘦，迎著雪踽踽獨行。
那男子走至一處陡坡，突然停下，在蒼白的天空下，靜思良久。
這一幕深深印在她腦海中，因這畫麵她反複夢見過。
還是那個男子，她再次見他，是在兕觥交錯，歌舞升平的宴席之上。他著錦衣華裳，頭戴華冕。衣袂掩麵，不知連飲幾杯。片刻，沈秋華覺身體燙得很。
似是這男子的溫度穿透了自己的身體。
直至見到世恒，第一眼就倍感親近。直至貼近他的身體，那夢中所見全被勾起。他的模樣被重新勾勒。與眼前人如此相近。
怎會有這般奇事？
世恒身上散發淡淡的體香，與那夕宴席之上，她聞到的一樣。她尤其迷戀世恒的身體，他的懷抱，他身上散發的淡淡的香。
這些夢她未對人提起過。後隻對玉娘一人說了。
今兒玉娘問起，她又說了一遍。當著蘇暗香的麵。
“有這等奇事？”蘇暗香聽後，興致頗濃。
“千真萬確。這等異事，若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打死也不信。”沈秋華言之鑿鑿。
蘇暗香言，“我幼時隨母親去過佛寺。聽過高僧開導眾人。說肉身本是虛幻，今生是前生靈魂所續。因緣不斷經曆輪回所現。我隻覺不可置信。那些人是怎知的？不是親眼所見的，我不敢信。”
“前生，今生，越說越玄了。難不成那夢中男子是老爺的前生？我與老爺今生又續前緣來了。”沈秋華樂不自禁。
兩人齊望向玉娘。她不知為何，此刻異常沉默。
“玉娘，”聽蘇暗香喚她一聲。她瞬間恢複過來。
“你不是信這個麼。這事你怎看？”
“不瞞姑母。那高僧所言，我篤信不疑。話不能說太滿。理不能道太深。玉娘沒法解釋。這因緣輪回確實是有的。至於秋華做的這些個夢，決不是虛無根據，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秋華聽得雲裏霧裏。
“我看姐姐所言，與那些高僧所言，都是一個模式。”
“冥冥之中的指引？”蘇暗香有所悟。
“難不成，”她突然掩麵，表情悲慟。
“姑母這是為何？”見蘇暗香突然如此，沈秋華被嚇得不輕。以為她是哪兒不適。
蘇暗香擺擺手，示意無妨。
“若真有靈魂，那日我不該是在夢中，我是真見到國昭了。”
聽見國昭，沈秋華後背一涼。
“姑母，您，何時見著爹爹了？”
蘇暗香反袂，緩緩道，“他死後，我曾在枕邊見過他。我見他自窗外穿行過來。守在我身邊。喊我香兒。”
蘇暗香哽咽。又言，“我以為那是夢。”
“這。”沈秋華毫無頭緒。今個兒是怎麼了，所言都這般玄幻離奇。
“那是爹爹放不下姑母。是他的亡魂來看過您。”玉娘歎氣。
又問，“爹爹可與姑母說什麼了？”
蘇暗香忽而破涕為笑。
緩緩招手，玉娘見此，起身附耳傾聽。
“他說了，說這輩子，都無悔愛我。”
玉娘微笑，怕沈秋華多心，說道，“不敢與妹妹講。怕妹妹夜裏回去做噩夢。”
“我也不願聽這些。怪慎得慌。”
玉娘未曾想到，爹爹與姑母的這段“孽緣”如此深。
當年她嫁入蘇家不久，蘇家爹爹就去世了。蘇家姑媽蘇暗香在爹爹去世前，陪伴在前，寸步不離。她聽世恒說，爹爹與姑媽的感情深。當時隻當是兄妹情深。
直到蘇暗香這次返家，她陪伴在其左右，聽了不少過往塵事。才知真相。
為他獨守了多年光陰，為他背離家鄉多年，隻因那一句深愛而無悔為之。又害怕那隻是一場夢事。今才得以釋懷。
愛何其深，卻總容易被時間質疑。不是她不夠篤信這段情。是時間真的太傷人。
“若真有前世，難道秋華與恒兒前生就相識？”
“不止如此。”
“說的神乎其神的。姐姐你既然這般厲害，定要說清楚。我和老爺究竟是怎麼個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