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轉千折，情絲可落
6
玉娘與世恒定親前，其父曾請過一位高人，為兩人占卦。卦象平和。
但高人又說了一番話。是另囑咐玉娘的。
他言，“世間所有，皆有因果。此婚遵循上天旨意，自然可成。然貴夫君累生情緣中，有情債未還。今生怕是要被旁的女子牽絆。”
玉娘問，“若如此，大師可有方法避免？”
高人搖頭。
“心不通，情不斷。執念若太深，六道之外，皆能修成人。”
玉娘沉思片刻，準備再問，那高人不知何時已走出家門。
等她與世恒相伴了二十年，她以為昔日高人所言定是虛妄。不料親眼見證了這虛妄成現實。當初自己留下叫花女萍兒，未料到世恒竟因她移心。竟是己親手造成。
這二十年所惶恐防備之事，竟是自己親手促成。萬事感微茫，皆因無常。
昔日飲醉後進入夢境。又見那高人身影。她伏拜良久，淚透衣襟。
那男人撫她首，“娘子與佛有緣。餘來告知因果，為報前生恩。”
“大師。可有方法使我夫君回心轉意？”她不死心。
男人歎氣，“心，不可捉摸也。同席同枕又如何。一生又如何。情緣不可混淆，強求。”
“娘子心善，受天庇佑。放下，能走更遠。”
玉娘哭成淚人。“為何要放下的人是我。佛祖為何如此不公。”
高人席地而坐。“娘子欲知前生因果否？”
玉娘點頭。
高人言。“緣份輕重，皆由心定。娘子前生與貴夫君相識，恩愛一生。今生得以續前緣，是緣分注定。娘子幾世之前是位出家尼姑，卻動了塵心，前生未修成，今生仍留有修行意識。你做尼姑那一世，救過我的前生，我那時是一隻梅花鹿。”
玉娘停止了哭泣。
“我前生救過你，所以你今生來報恩。昔日你已點到，我也有修行意識，為何仍執迷不悟。”
“修行何其難。意識經幾世紅塵後，終會淡薄。”
“既然如此，又為何讓我成這段緣。既前生恩愛，今生又為何不能？”
“情緣絲毫不亂，亦混淆不得。貴夫君前生背情債，今生顯現果報。你們的因緣落到今生，結果隻能如此。不是他不愛你。而是前生他還過你的債，今生又還別人的。”
玉娘驚異。
醍醐灌頂，大徹大悟。
“高人是否有何指教？”
“日後貴夫君會納妾。不是所愛之人。是所還之人。”
“他親口所言，已有愛人。”
“娘子還不明白？愛有何用？”他仰天一笑。
玉娘欲開口，他又似那日，身影不知去處。隻留下餘音未絕。
“愛有何用？執念深重，花草石木皆能修行。”
玉娘自夢中醒來，一切猶新。
“塵心佛性，不住不放。”她搬去那偏僻的院子裏，獨居二十餘年。有所悟。
世恒果然納了妾，不是萍兒，是沈二娘。
她對塵事，記憶已淡。勾起思緒，是由沈秋華的夢境。
當時她已所感，沈秋華與世恒之牽連不簡單。既然世恒是還情之人，沈二娘便是來討債。
她不免心裏多幾分防備，縱然知道這其實無益。
她知道，沈秋華今日未說的一個夢境，有關她的身世。
沈秋華曾夢見自己是從一塊金石中分離而出，被金匠打成了一枚閃耀的戒止。
“妹妹與老爺自然前生就相識。相伴過幾生。”
沈秋華聽玉娘這樣說，心裏樂開懷。“真是有趣得很。”她笑個不停。
“哎呦，都忘了正事。那賤人的事還沒跟姐姐說呢。”
“誰？”玉娘問。
“還能是誰。你說是誰。”沈秋華故作生氣。“你那好兒媳！”
“何故總喊我兒媳賤人。”玉娘麵露不悅。
沈秋華知自己出口不妥。換了種說辭。
“這兒媳算是哪門子兒媳。不說出身。德行也不夠。姐姐不知，我對她早就不滿了。今日她竟將美芳的一個丫鬟打得將死！可見其心腸多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