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恒與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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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世恒從遠處就看見了是兩個人。前麵的是沈秋華。後麵的人雖然隻露了出些微的暗影,但是卻像是往事殘存的畫像那般的,一點殘留,都能夠照出一片完整來。他突然遺忘了自己是什麼樣的身份,年紀,和姿態了。他就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那樣的,貿然地闖入了一片迷人的境地。
“妾氏沈秋華,恭迎太老爺。”沈秋華的聲音,就像是叩擊在蒼茫歲月裏的一道鍾聲。起到了警示的作用。是的,往事一翻而過了,再動情的過往,也在這聲叩擊聲中肅立著。
隻有心房跳動之後的餘溫還保留著感受,痛,或者是,濃烈的愛。
沈秋華行完禮,微笑著接迎蘇世恒。眼眶中似乎還含著淚水。嗔怪地說道,“你可想起來看看我了。”世恒笑而不語著。
“萍兒,快去備些茶點。”沈秋華對身後的萍兒吩咐道。
萍兒未曾回答,隻是沉默地轉身回屋裏去了。
世恒的心中有一種極大的失望。躲避歸躲避吧,可是不得不碰了麵,若當作沒有看到,這樣的沉默是一種最為致命的忽視。
所以他隻看到了她匆匆的一麵。依然是消瘦的身軀,麵容還未能看得清晰。低頭的一瞬間,不知有幾許青絲已經悄然地變白了。他想到了自己幾近滿頭的白發,黯然無言了。
歲月不饒人,可曾想過是為何呢。生是生,死是死,歲月蹉跎的錯覺也許從不在於是生,還是死。沒有選擇的東西反而讓人有了一種聽天命而為的安全了。倒是那些不能夠被安排的,欲求不滿的,針針密布著,在生命這條織布之上,不小心就會紮到了自己。
更有甚者,紮得遍體鱗傷也無悔著。也許這是一場需要控製著欲求,平衡得與失的遊戲。
萍兒先進了屋子裏去,眼淚抑製不住地奪眶而出了。她怕旁的丫鬟看見了,趕忙抹了淚水,去了後院裏取了茶水和點心。老太爺最愛喝的是濃苦的茶,吃的是最甜膩的糕食,這都是夫人常與她說起的。
“人的年歲一長,口味也變了。他現在尤愛那濃苦的茶水和甜食。”
萍兒從碟子中取了一塊玫瑰酥,輕輕地咬了一口。甜,當真是甜啊。甜得忘卻了這世間的憂愁。
不知是從何時起的。她也愛上了這樣的口味。愛上了那樣濃烈的苦茶水。
她將那塊剩下的玫瑰酥揣到了懷裏。
萍兒呈上了幾蝶點心,有玫瑰酥,有綠豆糕,還有一種,是用河裏的浮萍煮出的青汁蒸出來的,喚作草團子。這也是老太爺愛吃的。
又去把那壺泡得濃苦的茶水端了上來,為世恒和夫人添著茶。
“我知道你要過來,特意備了這些。”沈秋華笑著說。“但時這樣濃的茶還是少喝的好。”她輕輕地抿了一口茶水,說道,“太苦。”
“去沏一壺碧螺春來。”她對萍兒吩咐道。又笑著與世恒解釋道,“我還是喜歡清淡適宜的。”
世恒幹笑了幾聲。眼角的皺紋便排成了一條波浪。
“你身體怎麼樣了。”世恒問沈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