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被迫坐在了魔尊的位置,卻並不希望空濛走上跟我一樣的道路,我從小最羨慕的不是仙人,不是妖魔,而是地界的凡人。
這些生命隻有百年壽辰,在我們這種為魔為仙的看來,如同朝生夕死的蜉蝣一般,然而我年輕時下凡遊玩,親眼看到過很多普通凡人的生活,他們男耕女織,看似平淡,卻也沒有殺戮,沒有仇恨,他們的幸福就像在平淡土壤中開出來的金盞花,在平和的鄉野中搖曳生姿。
所以我希望空濛能夠像他們一樣,成為最平凡的孩子,有一個在田間地頭玩耍嬉戲的無憂童年,長大後就找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女仙,隱居在某個山間河邊,過上神仙眷侶的生活。
然而空濛好像並不喜歡這種安靜的生活。
他每天都很鬧騰,嗓門大得震天響,就像一串炮仗一樣整天在我耳邊劈裏啪啦放,吵得我腦袋都嗡嗡的,這要不是我親生的,我早就把他丟出妖魔城去了。
他每天跟一群妖魔廝混,身後一群跟班的全是他小弟,跟著他去欺負一些弱小的妖魔,起初還隻是欺負一些剛入妖魔城投奔於我的小妖小魔,到了後來,就帶著一幫小弟去柢山降妖伏魔去了。
他身後那群小弟也是唯恐天下不亂,我真是活久了什麼事情都能看見:妖魔親自去降妖收魔。
妖魔城自打都廣之野一戰後,妖魔數量減少了很多,如今在空濛的帶領下,一大.波新鮮妖魔被他捕捉了進來,妖魔城妖魔人口數量一下子上漲,變得無比熱鬧。
空濛也有安靜的時候,那便是偷偷躲在書香閣偷書看的時候。
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教他任何術法,甚至刻意把師傅留給我的古書卷藏了起來,他性子本來就鬧,如果再會一點術法,還不要上天?
然而孩子似乎都有獵奇心理,也有逆反心理,我越是不讓空濛修習術法,他越是渴望學。
因此,每當耳邊清淨下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一定又是去偷偷學習術法了。
而且這孩子不知道哪來的天賦,根本不需要我教他,自己看看書就懂得了很多高難度的術法。那本《仙界術法基礎教程》,我從一千歲學到三千歲才真正學會,他如今在沒人教授的情況下私自偷學,才一百歲出頭就把這本書上的所有術法學得爐火純青。
這真是一個靜若癱瘓、動若癲癇的孩子。
當他把《高階術法大全》裏的內容也看完了之後,就開始拿學到的功夫在妖魔身上練手。
別人家的孩子學習術法,都是把不懂的問題拿去問教書先生,空濛則直接抓起一打妖魔拿來做實驗,並且在他們身上得到了豐富的實戰經驗。
為了防止他造殺孽,我隻能親自點撥他的術法,告訴他有不懂的問題就來問我,不要再變著法子地折磨妖魔弟兄們了。
空濛一臉不可思議地問我:“清湄,你說的是真話嗎?”
我點點頭,才反應過來這孩子剛才叫了我什麼,正想教育他,就見他歡呼雀躍地跑開了:“那你在這裏等我啊,我回去拿書過來問你問題。”
他學習術法的時候很認真,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書,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中途有問題就來問我,我跟他很少有這樣和諧的相處時光,我很感動。
隻不過,從他提的問題上,我發現了不對勁,這孩子對打打殺殺的術法特別感興趣,而對一些治愈之術法和其他與打架無關的術法沒什麼興趣,這樣下去可不行,偏科事小,走上魔道就事情大了,一旦他有了太高強的術法,卻不懂得為人為仙的道理,以後再生出點殺戮欲望來,那可真的要變成混世大魔王。
為了防止他變成不良少年,我讓混沌去山下雇一個懂得佛法心經的教書先生來,讓空濛學習一些能夠平心靜氣的佛法心經。
結果,混沌帶著一幹小妖魔將一個被五花大綁的老人抬到了殿中,然後往我麵前一放:“老大,我們把人帶來了。”
老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走過去一看,暈了——八成是嚇暈過去的。
我真的不指望這些妖魔懂得“雇”和“綁”的區別。
那老人醒過來後,我安慰了老半天,才讓他能夠坐在案邊喝下一口茶水。
我朝空濛招了招手:“濛兒,過來拜見教書先生。”
空濛在我麵前還是不敢太放肆的,表麵答應著走了過來,朝著那位老人恭恭敬敬地一拜:“先生好。”
這位老頭兒估計是被妖魔嚇到的,然而看著我兒子那白白淨淨又一臉天真無害的模樣,就恢複了正常,一派教書先生特有的作風就擺出來了,高昂著頭搖頭晃腦地詢問了他目前對佛法心經的認識情況,最後發現空濛對佛法心經一無所知,很是失望地搖著頭,小聲嘀咕:“朽木不可雕啊……”然後朝著我一臉為難之色,“這位夫人,恕老夫無能,教不出這樣的學生。”
我聽了很難過,讓混沌拿出了一盒他們凡界人用的銀子,攤在老頭麵前,那老頭兒眼睛都瞪直了,立馬變臉,慈愛地撫摸著空濛的小腦袋瓜:“不過,既然你們如此誠心誠意,這娃娃雖然天資駑鈍,卻勤勉好學,老夫願意勉力一試。”
這位教書先生就這樣被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