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還陪讀了幾日,不過說句實話,這位老先生教授課業的風格實在是沉悶,連我都聽得昏昏欲睡,而空濛在我的監督下,還算老實,堅持著把內容都聽了下來。
半個月後,我實在陪讀不下去了,便借口自己年紀大了,老坐著脊椎疼,偷偷溜回了自己的寢殿。
我前腳剛走開,就聽到學堂裏傳來砰砰的磕頭聲,待我回轉腳步,到學堂一看,那位教書先生正嚇得跪在地上,對著空濛連連磕頭,空濛則是手中拿著一根皮鞭,一條小短腿跨在矮凳子上。
我欲哭無淚地讓這位教書先生領著銀子出城去後,邁著惆悵的步伐來到我師父白頭翁的陵墓邊上,心想如果我的師父還在人間該多好,他一定能把空濛教得很好。
如今我才知道養育小孩的不容易,想到我自己小時候並不比空濛乖巧多少,忽然覺得很對不住師傅。我不是師傅的親生小孩,他得忍得多辛苦才能忍住不掐死我?
後來,我又安排了幾個小妖跟在空濛身後,讓他們把空濛做的混賬事情悄悄告訴我。一開始這些小妖在我盤問的時候還能說出個一二來,到後來,每回我問他們有關空濛的近況,他們都支支吾吾不敢說話,我不問就知道,一定是空濛用拳頭威脅了他們。
這種時候,我常常會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因為我一直用拳頭教育他,才導致他也用拳頭去教訓其他妖魔?
可我真的沒辦法,這孩子太過叛逆,不用拳頭根本壓不下來。
空濛也有一些愛好,比如喜歡吃各種美味,這一點估計是隨我,但是還有一些愛好就讓我感到匪夷所思,比如喜歡收集各種妖魔蛋,這種行為讓我想起了我的師傅白頭翁。
我觀察了一些時日,才發現他跟我師傅是不一樣的,師傅收集妖魔蛋是拿來孵化的,可是空濛收集妖魔蛋是拿來當蹴鞠踢的,男孩子好像天生喜歡蹴鞠這種運動,因此,他踢死了很多妖魔寶寶。
為了阻止他再造殺孽,我威脅他若再把妖魔蛋當球踢,就要給他吃拳頭。
他反問我:“為什麼我不能殺了他們。”他牙齒都沒長全,說話漏風,語氣帶著嬰孩的稚嫩,說出來的話卻壓根不像個孩子。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得抓住了將他好好教育一番,便告訴他:“因為他們跟你一樣,是生靈,我們不能糟蹋這世間的任何生靈。”
他問:“那我們吃的蔬菜水果也是生命啊,不是糟蹋他們了嗎?”
我無言以對,雖說我如今已經修煉得可以辟穀了,他卻還在長身體,不能不吃食物。
我沉思了一陣,想不出好的回答,搪塞他道:“那個不同的,總之你記住,仙、妖、魔、人,這些生物是不能隨意殺害的。你若隨意殺害他們,就顯得你沒教養,別人會說,你有娘生,沒娘養。”
他拋起手中的一顆妖魔蛋,又將它接住,道:“我本來就沒人教啊,我有爹生,沒爹養。”
我壓抑了很久才忍住自己想揍他的衝動,道:“我已經告訴過你很多回了,你是我一個人生的,沒有什麼爹不爹的。”
卻不知他從哪裏搞來一本《渙渙良心手繪春宮圖108回》,翻給我看:“你看,甘冽潭邊上的那隻猴妖渙渙告訴我,要按照這書上的方法才能生下寶寶來,這圖上都是兩個妖才能生寶寶的,一公一母。”
臥槽!何方妖孽?居然敢誤我子弟?下回遇到,我保證不打死你……
我耐下性子給兒子解釋:“我們是仙人,跟妖魔不同。”
誰知道這小子,比猴妖還精,搶走了放在我手中的這本書,一溜煙跑了,邊跑邊回頭對我道:“你騙人,我不信!我早就問過了,猴妖渙渙說,仙人也是這樣生小孩的。”
我:“……”
後來,我兒子就總是帶著一幫小弟去山下擄男人,一個又一個捆綁到我麵前,問我是不是他爹……
柢山腳下那些可憐的凡界男子,從弱冠到耄耋,被擄了個遍。
最後我隻能騙他:“你爹死了。”
他不肯相信,捂著耳朵:“你騙人,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其他妖魔兄弟們也跟著他瞎起哄,繼續從山腳下為我擄男人,還紛紛諫言:“老大,你一個寡婦太寂寞了,我們幫您物色物色好男子。”
“……”
自從我禁止空濛將妖魔蛋當蹴鞠踢,他就開始探索妖魔蛋的新鮮玩法。
結果我開始看到他頻繁出入廚房的身影,起初隻以為他貪嘴,去廚房偷零嘴吃,就沒多管,直到有一回無意間走到廚房,才看到他正剝開一顆妖魔蛋,將那蛋放在油鍋裏頭炸……
我抓起他身邊負責烹飪的灶灰魔,問道:“他這些日子以來,都在吃妖魔蛋?”
灶灰魔看了一眼空濛,又轉向我,最終麵色慘白地點頭:“稟……稟告魔尊,少爺他的確在吃妖魔蛋,有時候清蒸,有時候油炸,有時候紅燒……”
我有些著急,一把抓起了灶灰魔的手臂:“你怎麼不阻止他?”
灶灰魔吞吞吐吐道:“少……少爺說,如果不讓他吃妖魔蛋,就……就吃了我……”
我當即在廚房轉了一圈,問:“掃帚呢?”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