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吃宴
眼前雨還在下。莫叔在房子裏踱來踱去,不時走到走廊伸出手,嘟囔著:“怎麼還不回來啊?看這雨下的。”
朝顏從廚房出來,端出一杯熱茶,通過走廊到達主屋。雨打芭蕉,嘀嘀嗒嗒。“莫叔,別擔心了。他們應該在木房子裏躲雨吧。”抬眼看向後山,一片迷霧,似夢似幻。
莫叔沉默,眼睛盯著落雨,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太多的印記。沒有人願意用滄桑來描述自己,現在莫叔似乎體會到了這個詞的含意。轉身向屋裏踱去,自言自語:“但願吧。”
雨後的秋水鎮像被水洗過一樣。煙雨巷陌,讓人生出無限情絲。
青石板上的積水一踩便四花開。惜顏在前麵百無聊賴的走著,不時用手接住人家屋簷上滴下的水珠。水珠落在掌心,再碎開,惜顏便閃神一笑,似乎天地間隻她一人。流年在後麵想,這樣活著何嚐不好?
莫叔注定是個勞碌命,由屋內轉戰到大門口。惜顏遠遠的就看見,奔跑過去撲在莫叔的懷裏,咯咯直笑。莫叔不好意思的指指惜顏對流年說:“真是孩子。”
天邊出現晚霞,絢爛如桃花。
有時候一個人不喜歡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理由。惜顏也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不喜歡顧歡顏。隻是每次見到她時心就悶,也慌。可能歡顏也是這樣吧。
坐在流年未整理好的房間翻看相冊,暈黃的燈光打下一圈祥和的輪廓。
“我不喜歡二姐。”惜顏頭也不抬,似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流年放下書,坐下,“我看出來了。你見到她坐在庭院裏,便拉著我進屋。惜顏,我想說的是,我很幸運,你不討厭我。”
眉眼彎彎,彎成月牙,掛在空中,照亮人家。
那又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濃妝淡抹,穿戴暴露,周身全是叛逆的因子在流動。流年看到歡顏的第一眼,不討厭不喜歡,淡漠的,於惜顏不同的感受。
飯桌上莫叔的高興開始呈現,他仿佛看到希望。一代人的退去,一代人的湧進,生生不息。
林端起酒杯,“流年,我敬你。”然後一飲而盡,“你的到來,一定是件好事。怎麼樣,秋水鎮變得更好了吧?”
“是。”
惜顏一筷子敲過去,“什麼變好了,千年不變的。”
“那是因為你從不願意走出秋水鎮,到外麵去看看。”
菜香,酒香,獨獨人半香。
瞪了一眼歡顏,惜顏低下頭緊緊握住筷子。流年遞過另一雙,“用這雙吧。多吃點,你身體的營養分布的不太均勻。”
莫叔稍變臉色,招呼:“多吃多吃,涼了味道就不好了。浪費顏丫頭的手藝是一種罪過啊。”
“莫叔!”朝顏皺眉,轉而對向流年,“莫先生可有女朋友?”突覺唐突,“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不。沒有。”
世上有一個可以留住你的地方,倘若這個地方沒有可以留住你的人,注定你的心繼續流浪。流年想起北京那個精致幹練的女子。她想留住流年,在最後終因忍受不了長年異地的相處而放逐天涯。她曾說,想逃之心不死,流年,你注定一生流浪,怨不得旁人。
更多時候流年想找到可以留住他心的女子,而不是地方。
望向惜顏,她低著頭和碗裏的一根青菜做鬥爭。這個溫婉單純的女子有留住流年的心的可以,隻是不知是不是他。或者說秋水鎮的任一女子都可以吧,太多是流年願不願意。
莫叔明顯喝的有點高,舌頭趨向打結,“你小子快點找個女朋友吧,你爸可不想再等了。想那個時候,呃……,你爸娶你媽才多大啊。你看看你奔三的人了,連個女朋友的影都沒有,怪不得你爸老是向我抱怨。”
“男人,還是越老越有味道。”林反駁,看樣子比莫叔喝的還多。朝顏搶下欲進口的酒,林憨憨的笑,撓頭。“莫叔,你不懂。”
“就你懂!”莫叔臉紅。
沒想到好好的一頓飯就在討論男人的年齡上耗過去。末了,惜顏終於開金口:“大姐,以後燒粥放玫瑰吧。還有,魚燒的時間稍微長了點。”
搶過惜顏手裏的碗筷,“知道了,小祖宗。”又轉向玩狗的歡顏,“我不希望你們總是這樣不合。”
“我盡量。”
喝多的下場就是要吐,莫叔的嘴裏開始泛酸。送走顧家三姐妹和林,流年有點無奈,又有點明白父親為什麼要搬回來。老年了,還是老朋友好。
林的歌聲零亂渺茫,在寂靜夜晚裏突騖,伴隨子衿不時的低吟幾聲。另一種生活就這樣不期而至。,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