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年眼裏的秋水鎮(1 / 1)

5.流年眼裏的秋水鎮

流年眼裏的秋水鎮無法用言語形容。

秋水鎮沒有水,沒有江南似的小橋流水人家,沒有咿呀乍響的烏篷船。它靠近北方,靠近海,空氣中偶爾可以聞到淡淡的海水味道。這裏仿似被世間遺忘,孤芳自賞著,不求聞顯於外。但這裏的人多是美好的,是溫暖的。

巷深深幾許,花香香滿天。

在流年最深的記憶裏是延伸到天際的巷子,斑駁的牆壁無言訴說不為人知的年輪。那時流年總想知道,巷子的那頭是什麼?原來還是巷子。還有許多叫不上名的花香。秋水鎮的花,鮮的醉人,美的迷離。它們展現的是過去秋水鎮的風姿卓越。

流年和父母離開秋水鎮那年,秋水鎮發生了五件大事。

包子李的鋪子失火殃及三家店鋪。鎮上唯一小學內有三百年曆史的栗子樹在那年死去。鬱老太太自殺。雲家表姑出嫁。秋水鎮很多人家放棄靠花持家。

後來吃過各地各式的包子,流年再也吃不出包子李家的感覺。母親說,包子李做的包子是用真情真心做的,現在很少有為食之人懂得這個道理。世界忙碌了,人心也變了,想再吃到那樣的包子,難了。

栗子樹砍伐那天鎮上很多人都在,甚至有的人哭了。人的感情很奇怪,可以為一顆樹,一柱草,一隻動物流淚傷心,麵對至親之人卻連一絲痛苦也不願呈現。人群中流年認得一位是鬱老太太的兒媳婦。鬱老太太出殯那天,哭聲震動秋水鎮,她隻是站在一邊冷眼看這一切,現在卻是眼淚止不住。

天是空的,沒有天堂,也就沒有夢想中的完美世界。流年一直都知道。秋水鎮一樣,它立於俗世,免不了貪嗔癡怨。我們無法對它做出譴責。

表姑的丈夫是城裏人,做生意。他提親那天,多彩的糖果幾乎灑遍秋水鎮的角角落落。小孩子爭相搶奪,博彩,博財。

流年一直認為,男兒有淚不輕彈,娶嫁時哭的多是新娘子。表姑出嫁那天,哭的最慘的卻是他的丈夫。他跪在表舅表衿麵前,“咚咚咚”三聲,腦袋差點出血,說隻有秋水鎮才會養出表姑那樣識體善良的妻子,這輩子定不辜負。

一輩子有多遠,我們無法估量。很多人在秋水鎮生活了一輩子,每天做一樣的事,不煩,不惱,樂在其中。仿似秋水鎮不倒,他們便相伴永生。

相伴永生。表姑他們做到了。現在他們仍在一起,感情依如出嫁那天在秋水鎮擺出的流水宴,綿延不絕,溫暖今朝。

離開秋水鎮的早些年已有不少人家放棄種花。或下海經商,或外出打工。那如海的花草依稀不若。幸好他們沒有完全放棄,隻不過由諾大濃縮成精巧。每戶人家的院子裏還是四季常開,365天還是有香甜的花茶送人。

在這樣的夜晚,可以從這樣的角度,看這樣熟睡的秋水鎮。流年想,自己是何其的幸運啊。

明天早上莫叔會稍晚醒來,頭疼。林會上班。店鋪會按時開門。孩子會上學。桂花會依然很香。

流年笑笑,看來到了秋水鎮,不愛笑的自己也愛笑了。突然短信鈴響,流年放下杯子,拿起手機,是楓。和自己一樣愛天南地北跑的男子。寫過幾本書,小有名氣。看世很深,深到疾世憤俗。流年曾問,你這樣活著不累嗎?楓說無所謂累。我貪戀紅塵,所以不曾想過。

楓的短信說,他在一個江南小鎮遊蕩,撲麵過來的老態龍鍾的腐朽,讓他想逃。

合上手機。秋水鎮有薄霧。惜顏說秋水鎮千年不變,流年卻沒有楓那樣老態龍鍾的感覺,也不想逃。

象由心生。

秋水鎮不會老,因為心不老,人不老。

關上窗戶,最後一眼定格在慘敗的炮樓。堅挺。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