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六、迷霧重重(2 / 3)

從懵懂的兒時就將自己的命運與‘家的興衰’聯係在一起。生活全部要義是以母親為核心,在周而複始的勞作中迎接一輪一輪的日出日落。對於一家之主的父親,我有著不同於哥哥、妹妹的感情,在我心中,父親是一塊裏程碑,父親的形象成為我童年記憶中甜蜜的部分,有父親在身邊的日子疾病苦痛都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了,是父親陪伴我度過病塌上的恐懼無聊,當生命泡在艱辛中日複一日時,是父親傾注了畢生的心血日日夜夜與我一同感受藥水味道,是他坐在我身邊為我打來洗臉洗腳水,又一把一把擦去我臉上的汗水和淚水,一勺一勺喂養我瘦骨嶙峋的童年,當我吃下了他看著吃下的每一餐每一口,他像是完成了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那樣輕鬆,而後看著我慢慢閉上眼睛把身體縮在潔白的被子裏,確認我睡安穩了才想起自己又是一整天水米未進,想起他此時也該吃口東西了,於是,將就著將我吃剩下的飯菜打掃幹淨總算填一下空空的肚子;夜色中他和衣躺在我腳下空出來的地方,聽聽我呼吸是否均勻摸摸我額頭溫度可否適中,半夜裏我醒了,是哭醒的,為了明天的檢查我總是害怕想躲卻又躲不過、又總是那雙臂膀和溫和的語氣讓我慢慢平和下來,當我安然無恙地被推回病室時,也許是父親在那暗無天日的日子裏最心安的時刻了,父親默默無言地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我也不再哭鬧,

這樣的過了一天又一天,我卻從不懂的問問父親,他是否感到勞累,是否睡過一個安穩覺。在醫生的目光裏讀著人生的四季,父親眼角、額頭分明就在一夜之間長出一道新的皺紋,兩鬢的發際又白了一層,然而,讓他高興的是女兒的身體日漸好轉,又像從前一樣在他麵前活奔亂跳了。由於長期服用激素我頂著一顆胖嘟嘟的腦袋在父親的注視中穿戴好,在病房門前走來走去,我並不知道不久就要跟著爸爸回家了。一天中午,吃過飯我習慣性地睡了,等我醒來時父親說:“起來試一下涼鞋。”一雙棕色朔料涼鞋,是帶“鼻子”的那種,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擁有一雙涼鞋還是嶄新的。我不懂得父親為什麼要給我買新鞋,那雙鞋配上我的小腳丫很有意思,涼鞋讓我既感覺新鮮又好奇,一雙慘白的沒有血色的小腳整天藏在被子裏,如今終於能夠穿上鞋在地上走動了,剛穿上新鞋的雙腳在地板上映出清晰的影子,我拉著父親的手一邊低頭看著像小船兒似的鞋,一邊在地上踏出輕鬆的節奏,從兒科病房出來在寬敞的走廊上,就聽到“啪嗒、啪嗒”的聲音那由重到輕的頻率,然後消失在醫院走廊盡頭......那雙涼鞋一直到我七八歲時還在穿,而且剛好合腳。我穿完洗幹淨放起來保留著過了很多很多個年月。

我將思緒從回憶拉回現實中。窗外,一輪明月正在深情地望著大地,我看見母親眼角似乎滾落了一顆淚珠,在我與母親的目光相遇的瞬間,心裏浮現出了一樁樁往事,那往事經常將我帶進近似妄想的癡迷中。有一次,母親麵向窗外若有所思地說:“你爸呀,他有心事從不說,但我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了,他的心裏怎麼想我是最清楚了。”媽媽的話在耳邊響著,一字一句字字句句像刀刻石板磨著我的心尖。時間過得飛快,從五歲的記憶轉眼間變成十四歲的美少女,而爸爸媽媽也步入四十歲的行列了,特別是爸爸在他的第一個兒子病逝後中年喪子的打擊使得他一夜間滿口牙齒都鬆脫了,作為男人,父親將悲痛藏在心底鎮定而理智的麵對意外來臨時措手不及的現實,用沉默為傷心欲絕的母親撐起了天,不久我又身患重病危在旦夕,那些年月真是禍不單行房漏偏遭連陰雨,我不止一次地聽母親述說那一番遭遇,一番不能回首的傷痛時,曾經跟著母親的講說一起痛哭失聲。當時,雖不能完全體會作母親的對兒女的愛,但始終忘不了母親那失落恍惚的眼神,痛心疾首揪心的悲泣,開明豁達的母親自知痛苦來臨時的無奈,隨著世事風雲難測的變化開始變得成熟堅強起來,眼下她心裏裝著的是和父親同樣的一樁心事卻不願說破,而是話鋒一轉講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記得你七歲的一年春天,早晨太陽還沒出來你爸就拿出繩子和鏟刀帶著你去西河槽鏟草,帶著水分鏟下來的青草晾曬幹儲存起來在沒有草吃的冬天牛羊馬一起吃,那是它們一冬的口糧”。

眼前,一望無際綠油油的草地上簡春花好似晨曦中的點點星光,又如燃燒的朝霞,將大地染成一片赤色的海洋,樸素頑強的個性與寸草難生的鹽堿地渾然天成,使之成為草原上別具一格的風景,滿目綠色中盡顯獨特的氣質,我愛那紅彤彤的色彩,和那不聲不響堅守著屬於她們的美好時光和青春歲月、不畏寂寞奮力生長的‘紅色勁草’,她代表著遠古的自然在滄桑的曆史變遷中,在大自然曆經嚴寒的考驗依然始終為人類所愛戴、敬畏、和震撼,那千萬年如一不變的畫麵、不衰的風彩,是人類與自然生態切切觀照息息與共的見證,她象征著一方民族勤勞、果敢、默默無聞勇於擔當的生命底蘊。

父親身穿一件白色汗衫,古銅色的臉上顯的平和慈祥,他的身影在空曠的草灘上是那樣高大、挺拔儼然像一顆白楊樹;鏟刀在日照下閃出的白光讓我感到一陣頭暈,站在草地中央抬眼向天邊眺望,村莊在綠樹掩映中如隱若現,蔚藍的天空中,大雁成群結隊地飛往南方,它們有時排著“一”字形,有時排著“人”字形,團團白雲像彈好的羊毛,慢悠悠飄浮著,茂密無邊的高粱、玉米、穀子地裏,此唱彼應地響著秋蟲的唧令聲,蟈蟈也偶然加上幾聲伴奏,吹地翁像斷斷續續吹著寒茄。柳樹在路邊靜靜地垂著枝條,婆娑地罩著蜿蜒的野草叢叢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