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日月飛轉,如今的我們都已長大,父母親竭盡心思讓兒女兒們的身體得到最好的照顧,一心希望我們在學校接受健康陽光的教育。對於舅舅在朝鮮戰場的親曆,我和葉茹妹妹思源哥哥從小聽到大,對舅舅的人生選擇感動且充滿敬意,上小學的時候學校經常開憶苦思甜大會,曾經多次邀請舅舅講述當年與戰友赴朝鮮與美國鬼子打仗的事跡和在那裏的所見所聞,舅舅總是和藹地對大家微笑著走上講台,用他那濃重的內蒙人的鄉音認真嚴肅地述說著那一段段令人心潮澎拜的戰鬥場麵,激發著一代又一代國人的愛國熱情和對美帝國主義切齒仇恨,從小學到中學,同學們傾聽著英雄兒女英勇殺敵的傳奇經曆,領略了祖國和人民的苦難以及在為爭取和平自由保家衛國的戰鬥中,中朝兩國軍民精誠團結浴血奮戰不怕犧牲的精神和人民軍隊威震四海浩氣長存的軍魂。在敬仰英雄的同時,對父母的養育之恩充滿感激,爸媽一輩子隻為了我們,艱難地養活了我們,使孩子們從小懂得並保持了友愛互助、勤勞節儉以孝為先的傳統美德,(在這個普通的六口之家)我們接受的不僅僅是中國傳統美德的教育還有從少小開始深深根植於心靈的“國魂”,敬黨愛國的前輩的言傳身教讓生長在新中國陽光下的我們,領受到作為新一代人的使命感。
春去冬來,母親常坐在明亮的窗前,將花布鋪在潔淨的桌子上,用皮尺比著我和葉茹妹妹、紫蘇妹妹的舊衣服量過尺寸,一把剪刀在她手中猶如一隻青燕飛舞,一塊布瞬間變成了兩件上衣的半成品。她的針線活在村裏的婦女當中堪稱佼佼者,經她手工縫製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上好的、是村裏的姐妹們望塵莫及的,從做工的細致到樣式的新穎在當時比較落後的鄉村既沒有成衣作樣品、又沒有現代的服裝書籍參考的情況下,她憑著想象和靈感設計繪製好圖紙,然後將要裁剪的布鋪在圖紙上剪裁,她的技術嫻熟而獨到的風格令省城裏的裁縫都自愧不如,多少個春來暑往,窗前燈下總能夠看到一個身材瘦小麵容白皙的中年婦女忙綠的身影。此時,母親將一塊裁好的綠底小碎花的上衣放在一邊,又拿起一塊淺藍色有著同樣的小碎花圖案的棉布準備動剪刀。為了趕做好兩件外罩讓姊妹兩一起穿上新衣服參加校慶,她常常一熬就是一個通宵。春天做外套冬季還要做帶裏子的花棉襖,裏子的布也是清一色的經她挑選的細棉布,然後用同樣顏色和圖案的布做成中式棉襖,將盤好紐扣點綴上去。而後,她捧著一同做好的兩件嶄新的衣服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迭起來用包裹包起來放進櫃子裏,在沒人的時候拿出來一遍一遍地仔細地查看,看是否哪個細節上有跳線的地方,最終毫無瑕疵才如釋重負地遞到女兒們的手裏。我總是舍不得穿上它,因為在我看來,那麼珍貴的東西不等到一個合適的時候穿很是可惜,因此,我有很多好看的衣服而且都是新的,來年或者是有了適當的機會和理由可以穿的時候再拿出來依然很新不過時。然而和我一起擁有這衣服的妹妹葉茹卻早已將穿舊的衣服扔掉了,她總是在渴望、追求更時尚的款式和顏色,那些剛被她穿過拚卻全力彰顯美麗的衣服、鞋子從此一下子就名落鬆山被她遺忘了,她對待舊物的感情和態度,全然不像姐姐那樣情有獨鍾細致入微,取而代之的是從市場上淘來的新產品,也難怪,眼光這東西不可能是相同的,即使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也有著千差萬別的性格特征和表現。說的專業一點就是審美觀,除了潛意識中對客觀事物現象的認識,在心裏構築出一種清晰的脈路,然後極力展現出由自己基礎思維本身趨於的那種完美,在實現完美的同時對已有的認識作質的飛躍,提升至一種高度、一種純粹的境界。這就是母親鑒別女兒們的天資的理由和依據。母親說,給老二做了衣服等於白做,從沒見葉茹對她的“作品”心動過,像其姐姐那樣珍惜,當然,母親說這話無非是想要在女兒門身上找到她想要的結果,她多麼希望小女兒穿上古香古色的服飾輾轉在人前,引得周圍鄰居大娘嬸嬸們讚不絕口,然而母親從來不懂的我那近乎收藏的“私藏”意味著什麼。母親說,一個不當稀罕物件去稀罕,另一個是得到了也不知道稀罕就把那衣服壓箱底兒了。母親一度為自己的縫紉手藝沾沾自喜,的確,她做針線活既講究邊角處的平整又追求針腳的一致。母親小時候念過一年私塾,而大部分時間是在她長成後和她的母親學習針線縫補,也並非作為技術專研而是那個年代因她的母家很窮,兄弟又多隻能靠她來做針線活縫縫補補度日子。三十年代,母親因喜歡上做教書先生的父親,所以放棄了在土改運動中當幹部的機會,那時,縣委的幹部常常到她家裏,說服她去縣裏工作,都被大妮拒絕了。不久她與父親自由戀愛結了婚,粗茶淡飯田園人家本是父母喜愛的生活,卻因大兒子的一場急病飽受喪子之痛的打擊。蒼天有眼又讓父母有了第二個兒子思源,他是父母生育的第二個男孩子,之後又生了我、葉茹,然而就在我六歲那一年,痛失兒子的父母又麵臨著女兒與死神擦肩的威脅,那時候父母全身心地關注著奄奄一息的女兒,甚至忘記了想念逝去的十幾歲的大兒子,他(她)們顧不得撕心裂肺的悲痛,顧不得遺憾兒子病危時他們的無力應對。在整整一年的時間裏,從住院到康複父親在醫院裏半步不離地陪伴著我,打針吃藥做各種化驗包括醫生給她做脊髓穿刺,那些難耐可怕在醫生看來很平常的治療手段和瞬間,都無聲無息地成為了父親以後驚悸的回憶,當我嬉鬧的伏在父親的肩膀上聽父親說那段往事時,我看見父親的眼角有一些濕潤——那是父親的強忍住的淚花慢慢融化的痕跡。可喜的是,我沒有讓父親失望,頑強的活過來了。與生俱來的某種潛在的堅韌的性格特質也許正是因為承載了太多的父愛!我溫婉善良的天性也正如母親做的衣衫鞋襪那樣、深藏著平凡而不俗的內涵!母親納出的鞋底厚厚的軟軟的穿起來很舒服,當星星從夜幕上隱去的時候,那一雙雙美麗清純的白底黑布鞋便出現在我的枕頭邊,那看起來既自然傳統又帶著母親的味道的千層底布鞋做工嚴謹、細節完美一針一線凝結著母親的深情和從不言說的愛,每次看到的都是我極其喜歡的那種布麵和經過****磨打過的鞋底呈現的潔白的新鞋整齊地擺放在麵前,清晨我和妹妹連爬帶滾地翻身起床,高興地穿上母親先後為我們趕做的新鞋在屋裏走上幾圈,母親確認女兒們沒有擠腳的現象後心滿意足地目送我們歡喜地走出大門,那時,隻有在那時我才注意到母親臉上特有的明顯的欣慰的神色——那是她在為自己的孩子所作的事情當中最感釋懷的。也許,為了調整那一行行針腳的熨帖工整,母親還自責過她手力的不濟呢,她生怕哪一處哪一寸由於她的疏忽而使得本來完美的力作留下一絲遺憾,直等到看著女兒們滿足的神態時一顆心才落了地,才似乎才想起自己一整夜都沒合眼。勤勞善良的母親常想將自己的手藝教授於我,常聽母親說:“姑娘們都應該會做針線活,會搓麻繩納鞋底,將來嫁人總是要做這些活的。否則到了婆家什麼都不會那樣可別說我這當母親的沒教你們。”開始我還能多少和母親學點縫紉什麼的技術,而往後卻認為母親所掌握的技巧,僅僅是她那個年代的需要,從她以後的女兒家就不需要刻意地將那種手藝作為生活的唯一而忘我地勞作,因為我擁有父母遺傳的天資,有自己的事情要學習做,就像半夜裏起床坐在那裏寫下那些字跡一樣,那是速成的技藝而非刻意地一針一線實現的獨到見解和想象,我深夜描摹的不是母親單一的希望所能涵蓋的,傳統的中國女性形象也並非專屬那標誌性的樸素所代表的年代氣息、所投放出的熱切美麗和魅力。我從不主張過分誇張和渲染由父輩傳承下來的具有複古特征的東西過多占據新時代的理念和生活空間。那是母親所不能夠理解的,也正是母女之間思想上心理上那道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使兩代人之間從未有過心靈上的默契。父親則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他對於女兒們在生活中、在對待一些事情各執己見的看法總是一副沉默的樣子,是那種心安理得的旁觀。這種現象很早就出現在現實中令我感到意外和奇怪,難道,父親真的沒有自己的主張?再想想看,每當父親說出一些不同與母親的觀點時,總是以母親的斷定而定論,敏感的我便感覺到母親的強勢,心理上不免有些擔憂,也為父親感到不平。轉念一想,或者是因母親對事物的認識和見解比父親更為正確深刻,常常懷著這樣的疑問暗自思量,我想:其他事情都無關緊要,隻是關係到兒女們的教育和前途問題,這是大是大非問題,父親總要在一些必要的時候有所表態,譬如:我在初中階段的一些心理變化、思想、行為表現,苦悶的原因,以及家庭一直存在著的一些不正常的氛圍——在我潛意識裏太過固執的母親將她的意願潛移默化地強加於家庭的每一個成員特別是父親,從中學起,我便隱約感覺到父親沉默的背後那種無奈,雖然平和是父親一貫的樣子不過,還是瞞不過我出自本真的心對父母間那種優略勢的洞察,我自然向父親這邊靠攏,因為,父親的沉默本身就是劣勢甚至我想,為什麼父親總是忍耐母親的評頭論足,甚至連吃飯的時候也必須要加上幾句:“筷子不停地在盤子裏扒拉”等等,聽到母親的責怪我悄悄朝父親看過去,父親臉上沒有表情,他似乎習慣了母親的嘮叨,我想,這種小事母親為什麼如此在意且大有挑剔的嫌疑,當我仔細審視自己的思維與當前現狀那種不相協調時,心裏不禁湧出幾分憂傷、嗔怒,對母親近乎刻薄的態度和父親始終抱以的平靜感到失望,直到有一天,母親將我和父親劃為同一條戰線而對我產生了偏見、又將偏見轉化為冷漠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