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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顧川仍在那等我。雖然有些自作多情,但我還是有些類似於感激的情感湧上心頭。畢竟這麼些年,太多的人在我身邊來來往往,卻沒有人真正的停留。

我簡單同他問了好,卻不知道再如何開口了。

我看向顧川,他托著腮靜靜的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細細想來,我很久都沒有同人這麼平和的說起過什麼,要麼無關痛癢,要麼歇斯底裏。我差不多已經忘記了如何開場。其實顧川對我來說還隻能算是一個陌生人,而我是很少能對一個人毫無戒備,是我太需要一個人的傾聽了嗎?恩,從這開始好了。

“我不擅長同人交心,也不常跟人交心。”我在這樣開口到。

他淺淺的笑了,溫文爾雅。“看出來了。很榮幸。”

說實話,顧川有著很好的容貌,清清秀秀,卻有著很淩厲的眼神,帶著強大的自信而不會讓人感到壓迫。我雖然一向臉盲,但也會記住。而且這種聰明,簡潔又很有趣的回答也很讓我喜歡。跟他談話還算是一件不讓人感到反感的事,雖然是我的選擇。

想到這裏,我也笑了。“你這樣說,我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場了。”

“沒事,我代勞。”

“很榮幸遇到你,不隻是工作,還有別的,都很榮幸。你是我遇到的最特別的一個女孩子。我運氣不錯。”我抬頭看他,他已不在微笑,臉上似乎有著認真的神情。有片刻的怔愣。

“說謝謝會不會很虛偽。”我這樣回他。

他也楞了一下,笑著不再說話。

我向來知道我很特別,隻是這種特別太普通了。

靜了有一會兒,想著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於是便說:

“從小時候開始說起吧。”

“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不是在河南長大的,就是你第一次遇到我的地方。講了也再聽一遍,沒告訴也算了,再講一次也好。我從小在浙江長大,父母在浙江打工,爺爺奶奶也在。從我記事起,我就在浙江了,從沒回去過。小時候我就很清楚得知道我不是那的人,怎麼說呢?就是這個地方不是我的老家。我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老家。其實孩子懂什麼呢?也不過是從周圍零零星星拚出的信息。除了覺得自尊心遭受到傷害外,老家不過一個名詞罷了。異地他鄉從沒耽誤了什麼,一樣的吃喝玩樂,一樣的喜怒哀樂,該有的事從沒有少過。”

“好像從幼兒園開始,早上就一個人穿衣服,有時候哥哥給找,不知道穿什麼,從衣服堆裏撈出來一件套上就上學去了,不管是幹淨的還是髒的。”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接下來這件事該不該跟他說。這件事我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如今要和一位男士說,還真有些尷尬。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告訴他。

“記得有一年夏天早上找不到內褲,穿一條裙子就走了,被幼兒園的小朋友嘲笑了好久。幼兒園做飯的阿姨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短頭發,樣貌已經記不太清了,是個很好的人。她不僅給我解了圍,還教我以後穿裙子時一定要在裏麵穿內褲。”

“記憶中,上學的時候。有時奶奶送,有時哥哥領著。”

說到這兒,記得有必要向他解釋一下,便跟他說:“我哥哥隻比我大一歲。”

他的眼神中似乎充滿了同情。對這種同情,我有時渴望,有時恨。今天似乎介於兩者之間。

我繼續說我的。

“有時候想想還挺好命的,沒有被拐走,也沒有丟。幼兒園的午餐是兩塊錢一頓,媽媽沒有給我交飯錢,中午也沒有接我回家,幼兒園的那個阿姨就把幼兒園剩的飯菜給我吃。後來幼兒園園長跟我媽說中午飯收我一塊錢,讓我在那吃。想來也真是好命。”

“幼兒園的事就記得這麼兩件。”

“沒事,我聽著就好。”

我看向顧川的時候才猛然想起,我從來都沒有問過顧川需要我講什麼樣的故事,我也隻是需要一個聽故事的人。我從來不跟人講這些,不是我怕被人嘲笑,而是怕我所遭受到的一切,不管是苦的還是甜的,都引不起別人心中的半點波瀾,我太怕我的故事永遠是我一個人的故事,走進不了別人的生命。可有些事埋在心裏太久也會寂寞。

“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完美主義者,有很偏執,這對我來說很恐怖,因為我明白這世上的許多事都是充滿無奈的,我不可操縱的事情太多。小時候有一篇課文中寫一位青年寫小說,總是在結尾寫上‘後來一切都好’,這其實是文學藝術的體現,故事總是趨於圓滿的,其實有時候悲劇也在趨於圓滿,那是一種比喜劇更高的圓滿。可是現實不是文學。”這一隻是我的心結所在,當我看到了我的頂,發現這世上總有些事是我拚盡全力也無法觸及的可能。後來不是一切都好的。我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或許我還太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