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壁畫前的刺殺事件
咯吱咯吱的白柞木樓梯又一次響起,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脖子上掛著數碼相機的白胖男人大步走上來,向牆上的壁畫掃了一眼,惡俗地哈哈大笑,一邊自言自語:“這些有什麼好看的?偏偏有人在這裏頂禮膜拜、磕頭燒香的,真是無聊之極,無趣之極!”
像他這樣的旅遊者在拉薩隨處可見,說別人無聊無趣,實則他才是這一類人。
驀地,匍匐在地的中年人騰地一下跳起來,右臂一伸,抓住了胖男人的胸口衣服。
在這裏,我和夏雪都犯了同一個錯誤,以為他要再次向著無辜百姓施暴,以發泄緊張混亂的情緒。所以,我一步躍過去,食指輕彈,用指甲掃過他的右腕脈門,逼他縮手,同時將胖男人擋在身後。
多說話並非胖男人的罪過,我們身邊的很多人都跟他一樣討厭,但卻罪不至死,也不該挨打。
“到那裏去,到那裏去,危機正在擴散,一千年了,危機一直都在擴散。快,到那裏去,黃金寶藏的背麵,藏著……大秘密……”中年人定定地看著我,眼神中那種沉沉的死氣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焦慮,仿佛他的胸膛裏正燃燒著鋪天蓋地的山火,危機已經迫在眉睫。
“燕七哥,我是陳風,還認識我嗎?”我淡淡地笑著,慢慢握住他的雙手腕脈,提放他突然發難。
“黃金寶藏動人心,卻比不過寶藏背後的秘密。快到那裏去,你快去,快去!”燕七雙臂一振,想要甩開我的手,但我不動聲色地發力,硬生生地把他拖住。任何武學大行家在腕脈受製的時候,上半身都會酸軟,內力隻提升到膻中穴就四下潰散,無法反抗。
“燕七哥,有事慢慢說,不要著急。要不,我們到大昭寺外麵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在這種地方大吵大鬧,很快就會被寺裏的僧人給趕出去,影響以後我和夏雪的探索行動。所以,我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想把燕七帶離大昭寺的二樓。
驀地,燕七的右眼角出現了一道彎彎曲曲的青筋,像一條雨後現身的巨大蚯蚓一般搖頭擺尾地爬行,幾秒鍾內就爬滿了他的右半邊臉,覆蓋範圍從額角到下巴頦、從鼻尖到耳根,而且隻是半邊,以發際中分線、眉心、鼻尖、人中為界。
胖男人啊的大叫了一聲,幸好夏雪及時地在他軟肋上輕輕撞了一肘,令他接下來的驚呼都悶死在喉嚨裏。
“燕七哥,我們先出去吧?”我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但能判斷出那種變化絕不僅僅是生理上的詭變,而且其中帶著不能以應用物理學解釋的異術成分。
“隻要我死,就能見到莎拉多麗……死是最容易的事,如果能見她,死十次又何妨?但是,你能保證隻要我死,就能如願以償嗎?我到這裏來……我為什麼到這裏來?如果莎拉多麗就在大雪山裏,為什麼不讓我死在那裏,非要到這裏來?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非要進入死亡的境界?難道莎拉多麗也已經死了,必須得去陰陽相隔之處找她的靈魂?寶藏,寶藏,我看到了史前寶藏,那些泛著迷幻光芒的巨大的金錠,一堆一堆的,數都數不清……知道嗎?莎拉多麗,你是我生命裏無法彌補的最後一件恨事——”
胖男人忿忿地呸了一聲,繞過我身邊的時候,突然向燕七左胸推了一掌,打斷了他的囈語。
“神經病,神經病!真叫人掃興!”胖男人大步下樓,隻留給我們一個背影。
瞬間,我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對,但燕七眼睛裏隨即重新出現了最初時那種唯求一死的決絕,把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住了。
“我必須得死,隻有當死亡之光照到我內心深處時,才能得到最後的拯救。這世界必定沉淪於黑暗,莎拉多麗在黑暗中向我招手,我必須去,然後,這世界毀滅,唯獨我們的愛情可以永生。不必多說了,我該上路了,光明再見,太陽再見……”
燕七臉上那條青筋突然越界,將他的整張臉爬滿。現在,他的五官已經被一張深淺不一的青色網絡遮住,樣子十分駭人。我的手本來是緊握他的腕脈的,卻被兩股來勢洶洶的巨大力量霍的彈開,低頭看時,那青色的筋絡一直延伸到他的手背、掌心、指尖上,一處都不放過。
“陳風,帶他去……醫院吧?”夏雪的語氣有些遲疑。治病救人是醫院的天職,但燕七所患的並非生理疾病,中醫、西醫、藏藥隻怕都會束手無策。
我用右手按住他的膻中穴,緩緩運勁,將自己的內力慢慢傳遞到他身體裏。漸漸的,我感受到燕七體內正有兩股暗流正在糾結纏鬥著。一股極冷,運行軌跡是網狀的,力量非常強大;另一股溫暖但微弱,隻存在於他的左胸範圍,仿佛是為了維護他的心髒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