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縣軍營乃依皋水而建,營裏的日常用水都是由士卒從皋水上遊擔回來的,極是費時費力。應瓏擔了三個月的水,肩頭已磨出一層厚厚的繭子。她琢磨一段些時日後,讓她的小跟班攛掇著幾個要好的夥計,與她一道在夥房的大院後頭掘了一口井。出水之後,營裏發現用水比以往方便許多,不僅未追究她滋事之罪,還給她記了一功。於是,她在夥房一時風頭無兩。
這一日,應瓏正劈柴劈得熱火朝天,夥頭悠悠哉哉的找過來,開口叫住她:“應庚辰,眼下有一好差事派給你,你速速收拾一下,縣府的人正在營外等著。”
應瓏並未多想,丟下手中的柴禾,起身稱“諾”。她的小跟班卻突然從灶間衝出來,手裏還抓著一截燒過的木頭,木頭上正“滋滋”的冒著青煙。
小跟班煞白著臉,衝她驚呼道:“頭兒,不能去!”
應瓏放下手中斧頭,不解的望向他。小跟班支支吾吾半晌,說不上話來。應瓏隻遂疑惑的轉向夥頭。
夥頭狠狠瞪她小跟班一眼,回過頭來對她道:“縣令時大人府裏需要一名燒火把式。應庚辰,你且來說說,咱們這夥房裏,負責燒火的是你,還是他?”他說著抬手指向應瓏的小跟班。
應瓏見他臉上神情陰測測,心知他不安好心,又回頭瞅一眼小跟班,見他一臉的驚嚇與痛苦,她略一忖度,便知她被夥頭給算計了。她暗罵幾聲,正待開口爭辯,突然卻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來,若此番她借機得了縣令大人的賞識,那回去便有希望了......
她又細細計較片刻,已有了主意。
為免生出些其他枝節,她又對夥頭問道:“大人,去縣府除了燒火,可還有其他?”
夥頭鄙夷的瞧著她,涼涼的丟她一句:“自然再無其他。”
“如此甚好,我稍後便過去。”應瓏心裏竊喜,麵上卻不露分毫。
小跟班幾乎要哭出來:“頭兒,不可!大人,您讓我去罷,我才是火把式!”
夥頭對他的哭喊置若罔聞,背著手滿意的哼著小曲踱著小步離去了。
夥頭走後,眾人默默的圍到應瓏跟前來,神色間都有些惋惜,有人輕聲嘀咕:“縣府隔三差五的從營裏借火把式,可都是一去不回的......”
應瓏陡然變色:“怎麼回事?”
小跟班苦著臉與她解釋:“聽說那時大人府廚上時常缺人,從我們這裏借了幾回火把式。說是去廚下燒火,指不定幹什麼去了,反正是有去無還!時大人上頭有大人物罩著,營裏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之前也是防著有今日,這才厚著臉皮陷害你,想著若你接了我燒火的活,我便能躲過一劫了......”
“原來如此!”應瓏恍然大悟。
此事極為棘手。此前她已多次嚐試逃出軍營,不知為何總是被人逮個正著。眼下,她已足足三月未見雲姨、雲騰,不知他們娘兒倆可還能吃上一頓飽飯。她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馬插翅飛回廣武,看看他們可還好。
可如今,若無機遇,她這一年半載之內也休想回廣武去了。雲姨雲騰如何能熬到那時去?
“不行,我等不及了!”她橫下心來,“機遇都是人掙來的,我且再賭他一回!”
於是,她打定主意去縣令府上試一把。
她不顧小跟班的勸阻,回去簡單收拾一下,便作別依依不舍的眾人,出了營與縣府來人一道往縣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