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天，我買了點東西就一個人去她家了。那是我第一次去她家，可我還沒有看到她家的大門，就先看到了她媽看到我失望的表情。對，我是矮了點，長得也不好看，但老子辛辛苦苦供了她女兒上了三年的大學，她媽的連裝都不會裝一下。吃完飯我就回家了，回家我就給她發信息了。我問她她媽是不是對我印象不太好，她竟然給我回了個是。我當時也不知道她是跟我開玩笑還是她也看不上我了，就找以前上學時的哥們訴苦。誰知道那貨是不是大過年的喝多了，竟然就打電話給她了。過一會她就打電話給我說我那哥們給她打電話了，我問她他都跟她講什麼啦，她沒跟我說，我打電話問那哥們他也沒跟我說。”“你那哥們當時是不是罵她了？”李進心在一邊插道。成子舅喝了一杯笑了一下說道：“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這事到後來我訂婚了才知道。”“那他們那天到底說什麼了？”他把酒給成子舅倒上後問道。“這事待會再講，咱先講後來的事。因為初五她就要上班，所以初四那天她就回省城了。我到車站送她，她問我什麼時候去省城找工作。我說我暫時不去了，姐夫剛接了一段工，估計要幹半年，半年之後再說吧。她沒說什麼，反正表情上看出有點不高興。沒過幾天我也就上工地了，在我到工地的第一天晚上，我給她發了個信息報了平安。她沒回我，我也沒再發。到了大概十點半的時候，她給我回了。我當時還沒睡，看到那信息就把手機摔了。”成子舅說完苦笑著喝了一杯酒。“她回了什麼？”李進心問道。“欠你的我會還你的。”成子舅一字一頓的說道。“草，真他媽絕情！”李進心拍了一下桌子說了句髒話。“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成子舅點著頭笑著說道，“傻子看到這信息都會明白是什麼意思的。摔了手機，我一宿沒睡。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省城找她了，我想讓她給我個理由。我到車站直接就坐地鐵到她公司了，因為手機摔了，我準備到旁邊的報亭給她打個電話，讓她下來。可我還沒到報亭，我就停下來了。我看到了邊上的彩票投注站，當時我似乎全明白了，就放棄了，我一個已經頹廢了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跟她說愛呢。我沒有給她打電話，也沒有等她下班。當時是下午一兩點左右，我一人坐著地鐵去了她的母校，那也是我當年的第一誌願。我就在想，如果當時來這上大學的人是我而不是她，我們今天又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她媽對我，又會是什麼樣的態度。省城名牌大學畢業的我，大年初一，在她那個在外打了一年工的女兒的帶領下走進她的家門。高傲的對她說，阿姨，我現在實習了，找了個不錯的工作，以後就不準備讓她上班了。我也可以自信的對她講，親愛的，馬上我大學畢業了，嫁給我好嗎。可如今換了個角色，就會有這麼大的差別。我不辭辛勞的供她上了大學，還得低三下氣看著她媽不滿意的表情，我省吃儉用的生活著，竟然活到了卑微的連當麵跟她問清楚的勇氣都沒有。當時我站在學校門口矗立了一會，突然我就想到了年前在火車上遇到的那位小姑娘。當時她給我默寫的那首詩，我事後看過覺得挺好就背了下來。”“什麼詩？”他在旁邊問到。成子舅沒有看他，頭仰著就背了起來：“走著走著就散了，回憶都淡了。風吹過雲就散了，影子淡了，夕陽靠著山倦了，天空暗了；一朵花開得厭了，春天怨了，鳥兒飛得不見了，清晨亂了。長長的發辮散了，青春，淡了，舞不停的腳倦了，眼神，暗了；兩個人厭了，心裏怨了，路的盡頭不見了，步子亂了。是散了，淡了，是倦了，又暗了，是草兒綠過就算了，是季節變了；誰厭了，怨了，誰不見了，誰又亂了？誰許的諾言不算了，誰和誰的愛情變了？海枯石爛了，地球不轉了，主角都換了，情話聽慣了。走著走著就散了，回憶都淡了，看著看著就倦了，星光也暗了；聽著聽著就厭了，開始埋怨了，回頭發現你不見了，突然我亂了。”背完他長歎了一口氣，幹了一杯酒說道：“人人都以為她拋棄了我，人人都在同情我。回到工地，我就換了手機號碼，除了家裏人我誰都沒告訴。我繼續拚命的加班，我想用無盡的體力勞動來使自己忘掉這份壓抑的愛情。不久，家裏人就給我介紹對象了。我回家相親的那天遇到了我的高中同學，也是跟她是一個宿舍的。我們簡單的聊了聊，她問我和她怎麼樣了，我礙於麵子就說我們挺好的。她說她公司派她出國學習一段時間，希望回來後能收到我兩的請帖。我答應她結婚會請她的，離開時我把號碼給了她。相完親我跟那女孩聊了有一個月就回家把親事定了下來，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倉促的訂婚。是我對那份愛放棄了，還是我已經絕望了。訂婚後沒多久，她給我打來了電話，號碼不言而喻是她以前舍友給她的。她問我為什麼換號了，我說手機壞了。她又問我換號了為什麼不告訴她，我說沒她號碼了，不知道怎麼給。其實她知道我背她的號碼比背自己的還熟。她問我為什麼要玩失蹤，我說我愛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她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心想，發生什麼你不知道嗎。就對她說，沒什麼，我訂婚了。說完我就把電話掛了。她再次打過來我沒接，她也沒有在打。過了大概有個把小時，我收到了她發來的信息。”說完成子舅兩手握著酒瓶腦門抵在瓶口歎了口氣。“信息裏怎麼說的？”李進心問道。成子舅沒有回答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出信息扔在了他的麵前，然後點了一根煙，斜倚在了大排檔的塑料椅上看著他抽了起來。他李進心拿起手機，認真的看著上麵方方正正的字：成子，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那天給你回完信息你就不理我了，我打不通你的電話，發信息你也不回。我天天給你打著電話，但都是關機。不久你停機了，我就給你充了話費，但還是打不通。我打遍了所有同學的電話，但連你最好的夥伴都告訴我他們也聯係不到你。你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在你音信全無的日子了，我是多麼的但心你。我找以前的老師要到了你家的號碼，可叔叔阿姨一知道是我就掛了電話，我再打他們就不接了。後來我收到了叔叔的信息，他叫我不要在打擾你了，說他們家的成子配不上我這個大學生。我不明白我到底哪做錯了，還是你在生我媽的氣。我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著那天給你發的兩條信息，我不知道到底是其中的哪一個字用得不恰當。今天咱以前同學給我打電話，說她出國前在老家見到過你，她給了我你的號碼。我迫不及待的給你打了電話，沒想到得到的卻是你對我如此的冷漠。當你告訴我你訂婚的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很疼。成子，還有兩月我就要畢業了，我們當年的約定你還記得嗎？我們三年的相守難道經不起這一點點飄搖嗎？回答我，倩。李進心看完有點不明白的問成子舅：“那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是她看不上你想跟你斷的嗎？怎麼有發這樣的信息？”成子舅用頭示意了他一下說：“你再看一遍，有沒有發現這信息裏還透露著另一個信息。”他又看了一下信息，還沒看完就突然抬起頭看著成子舅問：“對哦，她說她那天給你發了兩條信息，你是不是就看了一條就把手機摔了？”成子舅點了點頭表示回答。“那還有一條信息是什麼內容？你知道嗎？”李進心接著問道。成子舅坐起身來，拿過手機翻了翻又遞給他說道：“這是我補辦號碼之後收到的。”他接過手機看著上麵的內容：成子，這句玩笑話你還記得嗎？我知道過年你去我們家的時候生氣了。我媽就是那樣的人，你千萬別介意。她知道你對我的愛，也明白你對我的付出。這幾年你的辛苦，我看眼裏，記在心裏。你對我的恩情是無法用物質來形容的，沒有你我不可能走到今天。你用你的青春完美了我的人生，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那天咱同學你哥們給我打電話，說這麼多年來，在我們的感情中，你一直都是自卑的，他希望我能理解你前一段時間壓抑。還有不到半年我就畢業了，我們的約定也要到期了。到時候，我會把我自己全部給你，我還會叫上咱以前的同學，讓他們一起為我們的愛情作見證。
看完信息，李進心看著正在苦笑著望著他的成子舅問道：“她說欠你的會還你的是玩笑話，是怎麼回事？”“其實這是一句玩笑話。”成子舅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機說道，“當時我要供她上學時，她還有點顧慮。我就對她說，欠我的記得還就是了。她就回了我一句，好吧，欠你的我會還你的。看到信息那會也正是我們感情出現隔閡時候，所以我才一時激動把手機摔了的。”“老板，再拿兩瓶啤酒。”李進心扭頭對老板說道，“要冰的。”老板給他拿來啤酒後，他把兩瓶開開遞了一瓶給成子舅問道：“那你消除對她的誤會時，你不是還沒結婚嗎？怎麼你就沒有跟繼續下去呢？”“可是我已經訂婚了。”成子舅接過酒說道。“訂婚怕什麼，你又沒碰她，退了就是嘍。”李進心給自己把酒到上說道，“來，幹了。”成子舅幹了之後笑著對他說：“你電影看多了還是小說看多了，你當小孩過家家啊，說退就能退啊。”“怎麼就不能退的，訂婚的錢咱不要就是了。”他有點醉醺醺的說到。“哎。”成子舅歎了口氣的說，“按說正常情況這也行，但我當時情況不一樣。”“怎麼不一樣了？”他問道。“你知道我老婆家跟我們家什麼關係嗎？”成子舅也有點醉了的說道。“什麼關係我怎麼知道啊。”李進心打了個打哈氣的說。“她爺爺跟我爺爺是親家，她老頭跟我老頭現在也是親家了。”成子舅邊點頭邊說道。他想了會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看著成子舅說：“沒整明白，反正我就知道肯定是親戚。”“她是我嬸子娘家的親侄女，懂沒？”成子舅也不賣關子的對他說，“當時兩家人酒席都定好了，親戚也都通知了，你說就這種情況，婚是我說退就能退的？是，我可以不顧一切，但我爸我媽呢，他們以後還有臉住在村裏嗎。況且人家一個女孩子，結婚前出現這種事，肯定會有風言風語，以後還怎麼嫁人。”“是不好說哦，怪就怪在你訂婚定的太急了。”說完他幹了一杯也示意成子舅喝酒。“其實我跟我老婆從小就認識，那時候她家裏躲計劃生育，就把她放在我嬸子家一段時間，小學也是跟我們一起上的。以前農村小孩比較多，家家也都比較忙，我大她一歲，我嬸子就讓我帶著她和大夥一起玩，所以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後來國家政策鬆了，她也就回去了。我們倆就沒見過麵，直到相親那天才知道是她。她和她家人對我都沒什麼意見，我爸我媽對她也是知根知底的，就非逼著我把婚定了。”成子舅拿起酒瓶咕咕的灌了幾口後接著說道，“世事難料啊，早知道我就不回家相那親上加親了，要不然也不至於剛相完就被逼著訂婚，剛定完就被逼著結婚。”李進心也索性拿起酒瓶灌了幾口說：“如果你當時不是一時衝動把手機摔了而是等兩分鍾看完第二條信息，如果你到她公司樓下不是徘徊而是衝上去找她問個究竟，如果你回到工地不是換號而是補卡，如果你在老家遇到的那高中同學不是出國學習而是去省城遊玩，如果你沒有回家相親，如果你相的不是親上加親，你覺得你會跟她結婚嗎？”“這不廢話嘛，我供她三年，等她四年，為的不就是跟她結婚。”成子舅幾乎是叫著回答他。“那你最終不還是沒跟她結婚嗎。”他也叫著說道。“那不是因為家裏逼的嘛！”他倆明顯是醉了，也不在乎邊上有多少人就相互喊了起來。“你高中畢業家裏逼你上大學你怎麼沒上，家裏反對你供她上大學你怎麼還是供了。你要真的有跟她結婚決心你會在乎家裏的逼迫嗎，你沒有。因為你自卑，你自卑的連看第二條信息的耐心都沒有，你自卑的連衝上樓問她的勇氣都沒有，你自卑的連個手機號碼都給換了。”“我為什麼要自卑？我供她上大學我有恩於她。”“對，你是供她上大學了，但那是因為你覺得你配不上她，你想用單一的付出來換取你們倆之間的平衡。她在省城找到好工作了你又覺得配不上她了，你就去玩那扯淡的彩票，想著一夜暴富，那樣你就有資本去給她幸福了。但結果你不但沒有中大獎，還讓她對你產生了失望，你就更加自卑了，就更加覺得你配不上她了。”李進心說完望著成子舅，成子舅平靜的與剛才判若兩人。他扔了一根煙給成子舅，成子舅接過煙放嘴裏剛要點的時候突然笑了起來。成子舅用手指了指他說道：“你小子，我說你這麼激動幹嘛，是不是我的故事戳到你痛處了。”他也笑了起來，他點燃香煙說道：“其實在感情上，我也是一個自卑的人。”“不，在愛情中，誰愛的多了，誰就會自卑，這是所有人的通病。”成子舅微閉著眼睛說道。“是啊，愛一個人，總希望給她最好的，但你卻不能什麼都滿足她，所以就會自卑。”李進心歎了口氣說，“是什麼壓抑了我們的愛情，是與生俱來的輕賤？還是內心深處的卑微？”“其實這也就是我今晚給你聊我經曆的目的，在你未來的感情中，你肯定會遇到你愛的瘋狂的人，但她到底適不適合你，就要看你在她的麵前是否自卑。我對她的愛，是自卑的，是捧在手心裏的。而我跟我老婆在一起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會有自卑感，因為我根本不用刻意的去為她做什麼，她都會很依賴我，這種依賴，是最能體現你是男人的地方，所以我對我老婆的愛，是一種責任，是裝在心裏的。好了，不說了，給你舅打個電話。”成子舅說道。“給他打電話幹嘛？”李進心問道。“你帶錢沒？”成子舅反問道。“拉屎誰帶錢啊。”他說完就笑著給他舅打了求助電話。不一會，他舅過來了。看到他兩說道：“我說你兩這是拉完就餓了，吃飯都不知道帶錢了啊。”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我跟成子舅在聊如果他跟她那女神結婚了會怎麼樣。”他舅一臉正經的對他們說出了最能總結今晚把酒言歡的經典話語：“錯過就是錯過，哪有那麼多如果！”他舅把錢結完就帶著他們兩個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宿舍。李進心躺在床上，眼睛看著上鋪的床板。醉意逐漸朦朧了他的雙眼，不知什麼時候，他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