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能將她從此片傷心地中,緩緩拖出水麵的人。
離貘張了張唇,幹裂的唇角撕痛著,深深的唇紋印在上麵,透著慘淡的光色。順著眼角慢慢流出來的一滴小小的淚水,融化在脖頸處大大的傷疤口下。
就這樣不知經過了多少次,那片薄薄的唇依舊上下聚合著說著些什麼,可聲音卻小的可憐,似乎隻是故意說給耳旁的風聽去的,並未有給任何人聽見的想法,靜悄悄的訴說著,再由冷風吹響山後,青闌曾經忽然消失的地方,穿透了那盞玲瓏罩子,飄到了螢火小蟲的跟前。
“青闌......”
半晌的時日過去,隻此一次可以聽清她究竟在說些什麼,仍舊拿不起來的指尖無力的搭在血泊中,漸漸與其凝固粘連在一起,更加不好抬起手來。絳紅的衣衫裹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披了一層剛剛蛻卻的蛇皮,又濕又冰,從她的身子上汲取著所剩無幾的溫度,貪婪的吸收著每一分暖熱。 可時間過去的越久,她的腦子就越清楚,意識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隻是眼前依舊模糊一片,看不清東西,隻能朦朦朧映出一個大體的形狀,仿佛世間所有的事物在一夕一朝就變了模樣,都變成了她認不得的樣子,都變成了她最陌生的樣子。
忽然之間,清風帶著一縷小小的梅香溜進了屋中,窗外的風刮的正猛,像要吞掉這寒涼宮的地界,帶著血腥子和淩厲直直撲來,離貘慶幸自己沒有被七罪扔在殿外的院子中,不然此時此刻她也將如那些受凍的骨朵一般,蜷縮在一起依偎著樹根苟活。
聞到了梅香之後,離貘那雙泛冷的瞳色稍稍流轉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了破敗的窗戶紙上,透過那塊小小的縫隙看著凜冬襲來的庭園。在望見那棵梅樹的刹那,青闌的臉龐又一次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像是那雙玄色暗紋的靴子就站在她的眼前,一動不動的望著她此刻無比疲倦的臉。離貘勾了勾唇角,她想著,一直想著,他怎麼還不來,他去哪裏了,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可每每想到此處,心底便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這不會發生。可如果不是不要她了,那麼他又究竟去了何處呢,連一絲音信也沒有留下,連主仆之間那麼深刻的牽絆也沒有感知得到,即使她此刻在此處孤身一人,可那留給她最後的背影卻仍舊揮之不去,即使隻有她一人,也像是兩個人都在的感覺,這份依賴已經擺脫不掉,不論多少年,不論多少世,生生世世都將依舊如此繼續牽絆下去。
離貘的羽睫輕輕顫了下,冷風灌進她冰冷的身子裏,順著神經爬上來,凍住了她的眼睛,在上麵蒙起了一層薄薄的霧,終究是忍不住最後的一滴淚,打破了眼前的這片朦朧,唰唰的滴落下來,打濕在磚地上,終是發出了除了風聲以外的一點點聲響,讓這件屋子變得有那麼點人氣。
彼時一陣不同尋常的旋風吹過,暗夜撲來,攏在寒涼宮上方,連帶著冷夜山一起進入白晝的對立方,祈盼著月與星辰的到來。離貘心髒咯噔一下,聽著背後靜靜而來的腳步聲,卻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望著窗戶紙外的寒風梅樹,呆呆的發著愣。
“你已經忘記你自己是誰了嗎,還真是可憐。”一段冷豔的音色響起在身後,離貘指尖蜷起在血泊中,輕輕的劃出一條紋路。那人見她沒有回應,許久都沒有再開口搭話,隻是在半晌後冷夜山中忽然傳出一陣神獸的呼嘯,方才淡淡開了口。
“你知道那山中困著的,是什麼神獸嗎?”
離貘頓了頓,下唇抿起在一邊,咬出了一個血口,“不知道。”
女子聞聲笑了笑,可卻笑得甚是同情,“那本是關在天牢塔中的獅獸,可如今卻放養在了你寒涼宮後頭的山裏,是他們前些日子派來監視你的行動的,你現在就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裏頭的困獸,無論如何也別想用任何法子從此處踏出一步了。”
離貘眼皮輕抬,又緩緩墜下,覆蓋住身前的一片迷茫,淡淡的聽完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你是誰。”
這句話將問出,背後的人便立馬沒了回應,離貘卻是靜靜的等著,能在此時進入寒涼的人必不會是一般之人,七罪的固陣結界非同一般結界,沒有強大的靈力支撐連寒涼的宮門也別想推開半分,更何況此刻冷夜山中還放著一隻用來監視她的困獸,所以此人不但要破出七罪的固陣,還要躲過獅獸的千裏之眼。
想至此處,離貘終是使上了全身的氣力,一點一點爬著直起身來,向後轉去,那張沾滿血色的臉即使早已斑駁花亂,可那雙舉世無雙的眸子卻一如既往的透著股堅毅和任性,直直的刺向身後的女子,似一把利劍戳破空間而來,不留絲毫餘地的捅進女子的眼中,叫她生生後退了兩步,繼而吃驚的望著地上這名紅衣女子。